听得远处巷子里有人喊道:“别跑,哪里跑!”
二人闻声望去,只见方才逃走的道人有的又折跑回来,一大队官军手持兵器火把正在追赶捉拿他们,高宠不及细想,伸手抓住赵多富手腕道:“快跑。”他虽不怕这些做恶的道士,却不想招惹上官军。
赵多富给他抓了手腕,不自主的跑着他跑,她心中又是惊慌,又是害羞,高宠拉着她迅速的穿过一条窄巷子,刚想停下来歇一口气,谁知对面街上又来了一队人马,都是身穿皂衣手拿铁链铁尺以及其他武器的一群官差。
此时开封城中有道人上街作乱,开封府衙门和都城禁军都马上调兵开始清查宵禁,这么功夫,街头已经行人很少,百姓多半回家,凡在街头都是先抓了关到大牢里再说。
高宠暗暗叫苦,但又不能折转回去,只得拉着赵多富沿河岸跑去,那队官差看有人要奔逃,便有数人追了上来,高宠对付几个官差轻而易举,但他实在不愿和官府动手,只得逃走。
他和恶道人打斗两次,身上沾有血迹,只怕说不清楚,是以后面的官差喊叫他停下,他也没敢停。两人跑了一阵,身后的官差追不上,就有人喊话后搭了弓箭射出,高宠听到箭声,心中着急,赵多富奔跑不快,又怕黑暗中乱箭伤到了她,高宠伸右臂拐了她的腰间将她挟了起来揽在身前,转身把一个卖菜摊位的木板踢向追来的官差阻上一下,然后抱了她一阵急跑冲向街角。
赵多富给他挟着心头狂跳,她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掰开那罗延的手,只是他的手如钢铁一样强硬,让她没办法摆脱。
高宠沿河边跑了一阵,看河上有一座小桥,本想跑过桥去,可是遥见对岸似乎也有官军正在追捕犯人,他站在栏杆处看了看河面,这河水面平静如镜,也不知水深水浅,高宠不敢贸然抱着赵多富跳下河去,就先把她放下,自己翻了低低的栏杆跳了下去试试深浅,幸而下面的河水只到腰际。
赵多富还在愣神,高宠站在水中压低了声音,用命令的口气急道:“快跳下来。”赵多富回头望望,夜色中似乎官差已近,她没再犹豫,翻过栏杆一跃而下。
高宠站在水中张开双臂接着她,赵多富重重的投入他的怀中,衣衫尽湿,高宠紧抱住她,向桥底下半游半走,赵多富不会游水,不过幸而河水并不深,尽管如此,她也呛了两口河水,想要咳两声,高宠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向她摇了摇头。
原来官差已经追到河边,有人手持火把向下观看搜索,高宠抱了赵多富躲藏在桥下黑暗处,黑夜之中,官差也不敢下河来看,只是有官差向下面黑暗处射了几箭就罢休了。
高宠细听头顶人声渐渐远去了,这才松手放开她的口,赵多富大口大口的吸了几口气息,抬头望去,不远处的桥头的灯笼光芒投射下来,依稀可见高宠怔怔的看着她,赵多富又羞又惭,不能自已,慌张的低下头去。
高宠怀抱着她,两人衣服都已经湿透,初冬的汴梁城已经非常寒冷了,可是两人心头火热,高宠紧急之时不及细想,此时平静下来,倒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这么胆大,抱着她跳入河中。
赵多富搂了他的脖子不敢松手,她微低了头,细细的牙齿轻咬下唇,一阵河风吹过,将她的头发吹起,撩在高宠脸上,高宠看她发际有根草宵,伸手帮她摘去,赵多富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他,高宠从没有抱过女子,更没有这么近的和一个女人脸这么近,柔福帝姬清秀美貌,又是这么软绵绵抱在他怀中,高宠一时无法自禁,低头在她唇上快速的亲了一下。
赵多富身子一振,心中如兔走鹿撞,心跳声连自己都能听到,她下意识的松开了一只手,用衣袖掩了嘴唇。高宠以为她心中不愿,很是后悔自己唐突佳人,再不敢有所举动。
停了片刻,高宠低声道:“上去吧,官差都走了。”赵多富只是低嗯了一声,高宠抱了她涉水走到岸边,确认上面无人后,一手抱了她的腰,一手抓了栏杆攀了上去。两人都是一身河水,狼狈之极,柔福帝姬赵多富偷眼看了一眼高宠,她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奇异的一天,会被官差追杀,会被一个习武的下等人怀抱着跳入河中逃命,还让这个人在河水中强硬的亲吻。
只是这一天也是她人生十四五年中最刺激最美妙的一天,这个武夫强壮的胸膛,霸气的做事方式,英武的面容,都让她这个情窦初开的无知少女无法抵抗。
高宠带了她到墙角处,两人全身湿透,冷风吹过,让人直打寒颤,高宠倒还罢了,柔福帝姬自小养尊处优的,从没受过这种罪,高宠内心有些不安,说道:“连累你受苦,真是好不应该。”
其实这也难怪,若是不拉着她跑,一个平常的少女,官差也不会怎么着她,也不会如此狼狈不堪的站在这寒风中,连柔福帝姬赵多富自己都感觉自己好像着了魔一样,为什么那么听他的话,一跃跳入河中,还跳进他的怀中。
她若是站在河边等那些官差,以她大宋皇家帝姬的身份,那些个官差还不是点头哈腰的送她回去,如今却站在这里受苦,赵多富打着冷战道:“好冷,快……想个法子。”
高宠看她受苦,心中爱怜,想要把自己的衣服披给她,可是自己的衣服也是湿漉漉的,高宠四下看了一下道:“你忍一下,我想办法送你回去。”赵多富急道:“我这个样子,怎么有面目回去?”
高宠心想:“是啊,她这样衣服湿湿的回去,别说不好看,指不定她那个师哥怎么难为她骂她呢,可现在怎么办才好呢,说不定那个史达泰还在满城寻她呢。”他自亲吻了她一下以后,高宠内心变得自私起来,他已经舍不得把“静慧”再还给史家班中,还给史达泰了。
赵多富双手抱了肩头,此时她要走到街上巡捕的官兵那里,让那些官兵送她回去,一定可以回去。可是以她这般狼狈的模样,定会丢尽了大宋皇家的面子,明天就会在这东京汴梁城中传为笑谈,这也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此时她也成了有家不能回了。
高宠正在犯愁,寂静的夜中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高宠探出头去观看,一辆马车正从桥对岸缓缓而过,高宠把心一横,伸手自己撕下衣服下摆,回头盖住赵多富鼻子以下,然后在她脑后打了个结,这样就把这布当蒙面巾蒙了她的脸,高宠是怕万一有失,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在面容,以后可以免除祸端,他在赵多富耳边道:“等下叫你你再出来。”
这马车越来越近,高宠等到近前,忽然窜出,一把拉出马僵绳,将这马车硬生生的拉停,赶车的车夫吃了一惊道:“什么人?”
高宠丝毫不敢耽误,冲到车夫面前挥掌直切他的脖颈,这车夫向后一躺,晕倒过去,高宠跃上马车,掀开车帘,车中坐了一个老妇人,她一看高宠闯了进来,惊问:“你是何人?要干什么?”高宠害怕她忽然大声喊叫惊动了官差,立即上前卡了她的脖子,恶狠狠的道:“不准叫。”
谁知这妇人极是凶悍,口虽不能言,却使劲的去抓高宠头面,高宠本不欲和老人家过不去,只是眼见形势危急,只得把这老妇人用掌斩的晕死过去,他出手自有分寸,不敢下重手。
高宠喘了口气,掀了车帘出来,这时才注意到车头挂了一盏灯笼,上印着三个字“提刑司”,原来这竟然是京畿提点刑狱司的马车,也不知这老妇是那位官员的亲人,深夜回家,正撞在高宠手中。
高宠向墙角低声喊一声:“你出来吧。”赵多富蒙着面从墙角走出来,高宠把她扶上马车,赵多富看到倒地的两人,吃了一惊,低声道:“你打死他们了?”高宠低声道:“只是晕了,你快进去,别说话了。”
赵多富依言钻进了马车,高宠把那车夫拉到阴暗处,脱下自己的外衣,换了这车夫的外衣,想了想又用自己的衣服把这车夫双手绑了,用布塞了嘴巴,这才跳上车夫的位置,打马而行。
他走了数丈以后觉得不妥,万一这老妇人醒来,车中的赵多富万一制不住她喊叫起来,可就麻烦大了,高宠取了马鞭,到车中将这老妇绑了起来,也找了布塞了嘴巴,这才放心,赵多富坐在角落中看他做这一切,心里害怕,心想:他会不会真是个坏人?若他真是个坏人我该怎么办才好。转念又一想,他……他都抱过我亲过我了,纵是个坏人,那……也是已经没法子的事了。
此时高宠要带她到那里去,她已经全然不再担心了,她纵使是个大宋皇家公主,本质上和那些百姓家的女儿没有半点分别的。
甚至,她的想法比那些平凡的女人更正统,从这一时间起,她自己觉得已经无法选择的要跟着这个男人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