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麦在角落里找到了苏沐,她已喝得酩酊大醉。在场的都知道这是苏大小姐,也没有人敢招惹她。
今天,她本就是借酒壮胆才敢向瞿麦表白的,结果他缄默不言,她知道他不爱她。她不敢再站在原地,她怕他开口就是拒绝。比起自找没趣,还不如跑开以后大醉一场。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黑暗中的一束光,她以为她可以努力向上攀爬,找到那点光源,却没想到,这只是梦境。
她一直在等他回国。她无数次梦到她亲吻了他,却在梦醒时分还要打自己巴掌说姑娘家怎么那么不矜持。她可以一辈子静静地守在他身边,她觉得那是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
而她现在只想一醉方休。有太多的情绪充斥着她了。她想哭,想嘶吼,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泄情绪。
瞿麦脱下外套,披在她裸露的肩上,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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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急刹,苏沐紧闭的双眸微微睁开,她怔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在车上,身侧开车的人正是刚刚拒绝他的男人。
绿灯亮起,车子飞速向前奔驰而去。
苏沐揉了揉快要炸裂的额头,打开车窗,任夜晚微凉的风吹在她的脸上,将她微卷的长发扬起。她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嘶哑,“你前面放我下车吧,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瞿麦皱了皱眉,将车窗关小一点,拿过置物箱上的矿泉水,递给苏沐,“喝点水。”
她吸了吸鼻子,冷声道:“停车。”
瞿麦不理会她,将手中的水丢在苏沐的怀里,“那么晚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苏沐抬眼看向瞿麦,她不懂,既然这个男人不爱她,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让她误以为他对她是特别的。
她气恼,把手中的矿泉水往瞿麦那边扔去,怒不可遏地大叫,“停车,我要下车。”
矿泉水砸到瞿麦的腿上,他闷哼一声,还没开口,苏沐推搡着他的手臂,“快停车!”
瞿麦大惊,右手忙推开苏沐,厉声呵道:“小沐,别闹!”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制住苏沐的手,眉头紧皱着,他知道这样下去很容易出事,于是打了右转向灯,准备等后面的车过了以后再靠边停车。
苏沐被瞿麦严厉的声音呵住,她眸中积满了泪水,一眨眼,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坠落。她用力挣开瞿麦的手,手猛地伸向方向盘,“我不要你管,停车,快停车。”
方向盘顿时向左转动了一大圈,眼看着要撞上左边迎面而来的大货车,瞿麦急忙掰开苏沐抓住方向盘的手,哪料苏沐的手没掰下来,方向盘因为两人的拉扯,向右转去。紧接着就是一声巨响,直接撞上了右边的道上的车。两车相撞顿时火花四溅,震耳欲聋的摩擦声划过天际,车子被强行撞出了几米路。
瞿麦急急看向苏沐,却见到一张满是鲜血的脸。他脑袋一痛,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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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麦睁了睁眼睛,强烈的消毒水味充斥着他整个鼻腔,他皱眉看向满目的白色,才知道这里是医院。
“他醒了,他醒了!”苏叶的呼喊让病房里的人都围了过来。
他看着瞿爸瞿澋、瞿妈徐菁、苏爸苏炳荣、苏妈赵琳、还有苏叶和鸢尾,想挣扎着坐起来,这一动身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轻哼出声。
徐菁忙按住他的肩膀,一边按下床头的呼叫铃,一边说,“麦儿别动,快躺下。”
“爸、妈,”瞿麦张了张口,目光落在苏家父母身上,“苏伯伯、苏伯母,小沐她怎么样了?”
赵琳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一场了。苏炳荣看了妻子一眼,握住了她的手,叹了一口气,“她还在手术室抢救,大概要一个多小时才能知道结果,所以我们先过来看看你。”
瞿麦懊恼地抓了抓头,才发现头上绑着一块绷带,他放下手,自责地说,“都怪我,要是我当时不往右边撞,撞向左边就好了。那样小沐也不会伤得那么严重。”
“孩子,瞎说什么呢。”苏炳荣心里也不好受,安慰瞿麦道,“还好你及时做出应对,当时如果撞上大货车只会更严重。而且本就是我们家沐沐的不是,她喝醉酒影响你开车了,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瞿澋见此,忙安慰道:“咱也别说这些了,事情都发生了,小沐也会没事的。”
徐菁也拉过赵琳的手,安慰着她。
在几个大人相互安慰话语中,苏叶在病床前的椅子边坐下,垂眼看向瞿麦,“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瞿麦的面色依旧沉重。
苏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眸色暗了暗,沉声安慰道:“小沐会没事的。”
医生进来,大致检查了一下瞿麦的伤口,表示已无大碍,但仍要住几天院观察观察。
等医生走后,瞿澋才对苏父说:“那咱们也先走吧,让孩子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咱们去那头等小沐的消息。”
苏炳荣交代了瞿麦几句好好休息后,便扶着赵琳和一堆人走出了病房,只留徐菁一个人看着瞿麦挂的点滴。
瞿麦盯着天花板发着呆,小沐,你一定要没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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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术室的灯亮了,在长廊里焦急等待的人都围了上去。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赵琳抓住医生的袖子,语气中有明显的哭腔。
医生面露疲态,揉了揉眉心说,“病人除了身上的几处骨折外,脑部受到了强烈撞击,脑后顶骨也有轻微骨折,失血过多造成脑部严重缺氧,对大脑神经造成一定的损伤。估计会昏迷很长一段时间。”
赵琳瞪大了红肿的双眼,声音有些哽咽,“你的意思是,我女儿会变成植物人?”
“如果一直醒不来的话,理论上来说是的……”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赵琳大脑一片空白,她抓住苏炳荣的袖子,想讲些什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便晕了过去。
“小琳——”苏炳荣抱着晕厥的妻子,在医生的指引下,他快速将赵琳平放在一旁空置的病床上。
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她是因为情绪激动引起的血压升高,脑供血不足,才导致晕厥,不碍事,只要好好休息即可。”顿了顿,他看向一脸焦急地苏炳荣,继续说,“你女儿的情况虽然很糟糕,但其实她的状态还可以,她需要一段时间恢复机体性能。”
苏炳荣看了看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妻子,又想起手术室里昏迷不醒的女儿,面色沉了沉:“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
“短则四五日,多则……”医生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段时间,你们要多跟她讲讲话,我们也会进行相应的昏迷催醒治疗,目前,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刺激她的大脑让她尽早醒来。但具体什么时候醒来,要看她的造化了。”
苏炳荣沉声问:“那如果她醒不来呢?”
医生叹了一口气,“那有可能就一辈子是植物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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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苏叶呆呆地看着苏沐的点滴瓶,鸢尾坐在一旁,手覆上他冰凉的手,安慰道,“别担心了,小沐会没事的。”
苏叶将头轻轻靠在鸢尾的肩上,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点滴瓶。
“你要振作一点,”鸢尾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抚了抚他的头说,“你爸爸还在照顾妈妈,所以只能我们来照顾小沐。”
苏叶点了点头,拉过鸢尾的手,“你先看着小沐,我去看看妈妈。”
“好。”鸢尾看向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苏叶起身,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抱紧她,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略带抱歉地说,“鸢儿,我们的婚期,要延后了。”
鸢尾抚了抚他的背,安慰道,“我爸爸那边我会去说,眼下最重要的是你妹妹。去吧,先去看看你妈妈,我在这儿。”
苏叶放开鸢尾,唇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先过去了。”
苏叶刚走出病房,就撞上一个急冲冲跑来的影子。他闷哼一声,抬眼,便看到了泽兰。
此时的泽兰再也不复以往的温文尔雅,他头发乱糟糟的,额头上还沁着汗珠,呼吸有些急促,明显是跑过来的。泽兰也看到了苏叶,急忙拉住他,一脸焦急地问:“小沐呢,小沐怎么样?”
苏叶看了看身后的病房,“她还没醒,她……”
泽兰顺着苏叶的目光看去,还没等苏叶说完,就推开病房的门,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苏叶叹了一口气,也跟了进去,他站在泽兰身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沐她脑部受到重创,一直处于昏迷阶段。你也别太担心了,她会醒的。”
过了很久,苏叶也没等到泽兰开口,张了张口,“阿兰……”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叹息了一声,便拉着鸢尾走出了病房。
苏叶走后,泽兰坐在病床前,呆呆地望着她,眼里满是心疼。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记忆里的她总是穿着小洋裙,在阳光下恣意地笑着。而此刻,她躺在病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安详而平静,卷曲的头发散落在枕边,就像童话里的“睡美人”,若不是她那张没有血色的脸依旧苍白着,谁都会相信她只是睡着了。
泽兰握着她没有打点滴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紧锁眉头,他轻轻地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最近几天,他都在台湾与大开发商洽谈公司合作的事宜。得知苏沐出车祸的消息,他像失了魂一样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他害怕了,当年接过父亲手里的公司受到公司元老的百般刁难他都没有怕,可是现在,他怕了。
他怕再也见不到她。
泽兰的父母离世的时候,他才10岁。他接手父亲留下的公司,小小年纪的“董事长”,自然有很多人不服气,对董事长那个位置虎视眈眈。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公司的元老联合起来排挤出去,幸好,公司里胡叔叔一直在帮衬着他,才让他每次都化险为夷。父亲的公司是做高端化妆品的,几年前有三个元老偷走了技术科新研制出来的配方,带着几个技术人员自立门户,让公司损失惨重。
幸好,这些年泽兰的目光投向手游和投资市场,他成立了一个小公司,主营这方面,或许是顺应了时代的潮流,这些年也赚了不少,但对于总公司的资金周转,也只是杯水车薪。不得已,他只能向银行贷了一笔又一笔的资金。
公司被迫需要改变运转模式,几乎所有的董事都反对,但不转型几乎等于等死。泽兰顶着巨大的压力大刀阔斧,将总公司原先的高端化妆品重新定位为“邻家女孩”系列的化妆品,一投入市场,便受到了广大年轻女孩的青睐。这些年他嗅到了市场上的潮流趋势,不顾董事会的反对,将公司向银行的大部分的贷款都留给了投资和手游。
短短两年,公司不仅还上了所有的贷款,还日进斗金,这让董事会的老家伙们都笑得合不拢嘴,直夸泽兰有商业头脑。
这些年,他只能拼命工作,什么儿女私情对他来说都是奢侈品。如果连面包都没有,怎么给她爱情?现在,公司稳定下来了,他也没有来找过她。她是苏家的大小姐,他始终觉得自己是配不上她的,毕竟他做的是风险投资,万一,万一有一天他一无所有了呢。他一直把她藏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努力将自己变的优秀,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和她肩并肩,给她最好的幸福。
可是现在,他还没说出他的心意,她怎么可以躺在这儿?
“小沐。”泽兰心里闷闷的,哑着声音低低地唤着。眼角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淌了下来,划过苏沐的掌心。
泽兰看着她,目光一遍一遍描绘着她脸庞的轮廓,眸底尽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小沐,就算得到了全世界又如何,我只是想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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