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readx();</script> 当生番浩劫初入燕南时,谢孜濯带领南火离开大燕重返高原,瓷娃娃本来的打算是要联合墨脱武装,在燕西伏击回国增援的燕军,狠狠咬上敌人一口。但是后来帛先生把燕北大军开拔、赶赴高原的机密消息送到,谢孜濯就猜到景泰‘加重兵、破回鹘、定高原,再回援燕土’的方略。
当时瓷娃娃面临三个选择。
一是维持原定计划不变,不管燕军派去增援多少路军队,最终都要从西关返回大燕,南火与墨脱调过来的士兵组成联军继续设伏。
不过战局形式已变,再做伏击显然不够明智:来自燕北的增援规模浩大,到高原与第一路燕西征军汇合,就算他们与回鹘人打过一场恶仗,再回来的时候,数量也肯定会多过之前的预计,这便是说敌人便强了,瓷娃娃想要再埋伏,手上的兵力就不够用了。逮狼的夹子打到熊腿上,熊多少会受些伤,但夹子肯定会被暴熊彻底掰碎;再就是当燕人两军汇合、再从高原上撤回国的时候,回鹘在仁喀的大军就已经彻底覆灭了,这个损失太大。
第二个办法是谢孜濯调动联军,去狙击燕人的增援,不让燕北的援军上高原。
乍看上去此事可行,把原来准备用来伏击回国燕军的力量,用来奇袭新赴高原的援军,只是换了个作战的方向……不过还有一重关键:时间。布置伏击、设置陷阱是需要时间的,原来打算第一路燕远征军回来,最快也要两三个月后,可是现在北方燕军西进,从出发地抵达关外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南火和墨脱武装来不及布置;而更重要的是,先不去想能不能坑得了、打得过,就算瓷娃娃真把来自燕北的敌军给拦住了,对方很可能干脆就放弃了增援,就此转回到国内中、东,去参加对生番浩劫的抵御,这样的话,至少短时间里,燕国还能够稳如磐石。
这可不是谢孜濯希望的结果。
瓷娃娃明白景泰的策略,自然也能清楚景泰是在赌博。
在燕皇帝的赌局中,如果两路大军在击破回鹘人后,还能够及时回援燕土,无疑是最理想的结果,为上局;若击破回鹘人而不及回防,大燕会毁于生番浩劫,但景泰手中仍掌握着高原上的大军、拥有中土世上最强大的武装,为中局;可一旦前后两路大军都在高原上覆灭,燕国也无法在抵挡生番,景泰就会输得一败涂地,这都不能叫做下局,只能称之为‘惨局’。
不过‘惨局’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当大燕前后两支远征军汇合,规模空前睥睨天下,在圣城盘踞的回鹘人绝不是对手,而回鹘国内也没能力再派出像样的援兵,哪还有什么力量能撼得动雄壮燕阵……谢孜濯想要景泰一败涂地,所以她要试试看……看来到高原上的燕军,到底是不是铜浇铁铸的。
所以,她做出了第三个选择:决战仁喀、决胜仁喀!
先说服墨脱放弃领地发动所有武装,与南火组成联军,增援仁喀战场。
墨脱也不是傻瓜,燕的局势、大军的动向、高原的战况等一条条情报就摆在眼前,再经过谢孜濯仔细讲解,他又哪能不明白,只要摧毁了高原上的燕军,那个强大的燕国就彻底完了;再反观他自己的情形,燕已经对他翻脸,都曾派来刺客加害,这次是不能真正结果了对方,等大燕缓过一口气,自己就等着家破人亡、惨死于乱军之中吧。
这一次若这能成事,墨脱大人无疑就是回鹘的恩人、南理的密友,立刻就能成为高原上的第一大势力……大藩主咬牙再咬牙,直到谢孜濯应承他,即便此次兵败,宋阳也会带他和家眷去到南理深山中避难,至少下半辈子能平稳度过,墨脱终于下定决心,点起手上六万番军,加入了南火的行动。
花小飞为了追查稻草的下落,曾赶赴墨脱领地,但他扑了个空,那时候燕人只以为墨脱逃走避祸,又有谁会想到,他是带着兵和南火一起向着仁喀去了。
燕军声势浩大,只靠着十万联军和仁喀回鹘军里应外合,也还是没有取胜的机会,想要打下这一仗,非得要回鹘人再添强援不可,而且新军若少于二十万,干脆就不用来了,来了也没有意义。
有关回鹘的现状,谢孜濯比着旁人了解得要更多些,连续的恶战让大漠内耗严重,虽然一直都在打胜仗,但一直没有时间让他们把胜利变成真正实惠来充实国力。另外回鹘国也并非铁板一块…大燕有谭贼、犬戎有沙逆、吐蕃有鬼兵,就连南理都有蛮夷作乱,回鹘自然也不例外,他们有他们的内患。而且,大漠的格局与吐蕃有些相似,大大小小无数部落、贵族共奉圣火宫,曰出东方要征兵打仗他们责无旁贷,但也得有个限度,不是每个部族都心甘情愿把全部家底都拿出来去为大可汗拼命的。
的确,回鹘国内还有五成兵力,可是这些军队要么重任在肩不可妄动,要么掌握在诸多部族手中、强征不易。所以这五成兵力要看怎么计算了,若是外敌入侵,他们一定会奋起抵抗、全都能派上用场;若是出门远征……能再做调用的力量实在有限得很。
大可汗就是把宫里的侍女都带出来,也没办法再凑成一支二十万人的大军。
大可汗没有,但沙族有。
之前沙族与回鹘联手,大败草原铁骑,那一仗沙民是应宋阳的要求出兵,可实际上是为了他们自己争夺生存空间。所以沙民还欠宋阳一个人情、天大人情、揭穿假沙主,挽救全族的人情。
谢孜濯传出三封信,一封给大可汗、一封给白音王、另一封传给了还在沙民营中的右丞相班大人,很快,大可汗亲自造访沙民大营……回鹘内防空虚、要依仗沙民来卫戍东方门户,虽然之前犬戎帝国就被打得稀烂,但狼卒仍有威胁不可不防;可是如果能在高原上打赢这一仗,结果实在太诱人,曰出东方决定冒险。
过不多久,两万驻防本土的炼狱重骑、四万回鹘皇城禁卫精兵和沙族近二十万青壮组成的联军,辗转穿越大漠,奔袭高原。
沙族又赶沙绝技,从他们正式出兵开始,高原北方就刮起了一阵阵沙暴,大军化整为零,小心翼翼地潜行,一步步向着仁喀战场接近。
时值秋末初冬,西北风建起,靠近大漠的高原北境每到这时都会出现或大或小的沙尘天气,这也成了回鹘、沙民联军的最好掩护;至于南火、墨脱的联军,在行进中就更隐蔽了,他们占了地利与人和,行军途中墨脱常常会带上重礼去拜访前途藩主,寻求掩护和秘密路线……燕人吃亏在境外作战,情报不灵耳目闭塞,事先全未能察觉两路联军的动向,若是战事发生在本土,沙民、谢孜濯他们就算真的会妖法也休想瞒过燕人的查探。
而整件事中压力最大的人,莫过于谢木谢尔,他要率部强撑、撑到两路奇兵赶来;他还要保存足够实力、在援军到时发动猛烈冲锋,唯有如此才能起到里应外合的效果。
谢木谢尔身为回鹘远征军的大元帅,当然早就收到过大可汗的旨意、了解全盘计划,否则哪能把时机把握的如此准确,但此事机密,不仅关乎到战役成败、更牵扯了整座中土的格局和无数人的姓命,为求保密,他对谁都不曾提起此事,独自一人承担巨大压力,默默做好自己这边一切部署。
若非决战,他不会把儿郎们留在圣城中等死;若非决战,他也不会对城墙上的巨大伤亡不闻不问,始终保住手上这八万精骑,更不会于今天调运所有骑兵上山,借势俯冲狠击敌营……他等得就是这一刻,他等到了这一刻。
决绝的冲锋之前,他曾传令全军‘五天之后,仍在此处,我与诸位共享胜果’,那不是虚言妄语,确有甜美胜果等待他们品尝!
他要所有将士共尝,活着的,人回来;战死的,魂回来。
当援兵突现、猛冲敌阵之际,对远征军中最后的骑兵,是何其巨大的鼓舞,刹那之中杀声雷动,每个红衣战士都爆发出连自己都不曾想象过的力量与凶悍;反之,从天而降的联军对燕人的士气又何尝不是毁灭打击,燕卒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不知敌人从哪里来,还有,他们很疲倦,真的很累呵,连续一个多月不曾间断的攻城,就算轮流罔替也极大消磨了他们的体力。
……惨烈决战。
谢木谢尔还是算错一件事,小事、无关紧要,他和麾下战士的约定:五天之约,重聚圣山。
他以为五天时间足以分出胜负了,但燕主帅不是无能之辈,即便陷入里应外合、三路凶猛敌人的扑杀;即便燕军士气几乎荡然无存、军心涣散无力再战,周景还是咬牙指挥忠心部署奋力抵挡,甚至有一次险险就被他扳回了局面。
当大势已去,周景不逃,仍做苦战……直到十天后,喊杀声才终于散去,景泰派上高原强大军队覆灭,来自回鹘、沙民、南火和墨脱的联军终于打胜了这一仗,惨胜。
谢木谢尔麾下精骑折损近八成,最后只剩下不到两万人,几乎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来自北方的回鹘精锐和沙民伤亡过半,墨脱带来的六万人也只剩下一半。相比之下,倒是宋阳的南火战损最小,四万凶卒投入战场,恶战过后仍有三万悍兵龙精虎猛。
不是南火怠战故意保存实力,正相反的,他们打得比哪支友军都更凶横,打到后来,燕卒宁愿去面对炼狱重骑,也不想碰上这伙疯子似的南蛮……南火作战最猛、伤亡却最小,原因仅在于他们是精兵,真正的精兵,用血、火和凶器磨练出来的战士。
这世上没有那支军队比他们更多灾多难。如今,浴血重生的南火,就变成灾难的象征。
经此一战,各方皆遭重创,不过哪怕更加惨重的代价也是值得的。任谁都能明白,这一战都会永载史册,因其真真正正改变了中土格局。
一战落幕,燕国,完了。
瓷娃娃也来了,这样一场关系重大的战役,她又怎么可能不来,可怜的是还不等战事结束她就陷入深深昏迷,她在高原上耽搁的太久的,以她的体质难以支持。
诸多名医汇聚一起,全力抢救她的姓命,暂时稳住病情后火速转往海拔较低之处,燕国和南理暂时是回不去了,由阿夏等人护送着她急匆匆地去往回鹘。
谢孜濯神智混沌,始终不曾真正惊醒,口中常常会吐露些胡话,有小时候与两双父母在一起时讲的笑话,有关于仁喀一战的方略和部署,还有那一句:若得胜,通知宋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