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自后山小道前行,白衣公子骑术甚佳,总算在锦衣卫合围之前破阵而逃。
张静修被捆在马上,不住挣扎,可之前那梵僧捆的很紧,让他无法解脱,心里把这花喇嘛骂个不停,一边暗想退路,可惜穴道被点,方圆步施展不开,等有机会还是先哄住这白衣杀神,待他为我解开穴道,再溜之大吉。
这样想着,张静修倒也安稳了一些,这朱三公子,颇多计谋,一路寻偏僻小路而行,有时又绕道绕圈的,颇为谨慎,是以路上并未遇见什么追兵。张静修一直倒挂在马背上,白天以太阳起落方向,晚上看北斗所在,知道这是一路向南行了。
两人两马就这样行了几天,渐渐山路忐忑少,而水路换船少的多,气候也更加潮湿闷热起来,张静修知道这是已到了闽北丘陵一带,思索了几天,张静修一边假装听话,态度渐渐安稳,朱三公子也不敢让他穴道被闭太久,以致终身瘫痪,见他态度缓和,也为张静修解开了穴道,是以让他自乘一马,张静修也明白现在张家身陷囹圄,对乔装打扮也不反对,于是两人找农家换了两身粗布衣裳,马上挂上两个大背囊,做行商打扮,让张静修自乘一马,张静修一边在等机会施展方圆步。
路上,朱三公子曾试图套出八宝锦盒里的秘密,张静修总是装聋作哑,或者嬉笑打岔。见这小子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白衣公子也未多话,似乎在等什么机会。
这天张静修以小解为理由,躲在福州官道旁的一丛大树后面,见那白衣公子正专心在路旁祠堂中留独门暗号,未盯着自己,张静修马上往旁边田地里一闪,拔腿边跑。这方圆步左拐右斜的,可在交手时以《三才四象图》为圆心的十几丈内,进退如电,是交手躲避的一流身法,却无神行百里之能。是以跑出没半里,就见到那个最不想见到的白衣翩翩公子,好整以暇的等在旁边。
“不错,还有胆量跑”,张静修恼羞成怒,合身扑上,可惜虽身负一层皇极经天功,却不会任何武功招式,加上身法本就是朱三公子所授,一合之内就被打到在地,只能一脸沮丧的被抓回,扔回马上。
这夜,两人在信州官道旁的酒店住宿,晚上,朱三公子在窗外察看天象,掐指推算,喃喃自语到:“时候到了”,张静修不知到这白衣杀神在自言自语什么,和之前一样蹲在房间另一角落,准备睡觉。这白衣公子突然拉开房内的桌椅,点燃蜡烛,示意张静修过来说话。
张静修也大刺刺的往桌椅上一坐,心想:“无非又是套话,威逼,要我说出那个秘密,不说出来我还能活,说出来,我还由命吗,再说,我张家男儿死都不怕,还怕你手段?”
“如果还是之前那些不说出秘密就弄死我的套话,那就免了。你我都是聪明人,难道现在你们这些个歹人永远都是话本里那样,凶恶恶吼道,不说出来你就死定了之类的套话,能不能有点新鲜的路数?”
白衣公子听完,没有生气,却忽然双眉一展,凤眼一眯,温柔的笑了一下,他本就相貌极英俊,若不是平时抱负极大,郁郁不欢,又心思阴沉,可算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这一笑竟让张静修生出“公子颜如玉、陌上世无双”的感慨。
“呸,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以前娘一见有人夸我相貌,就以此话来搪塞我,可每次说这话的时候,娘脸上的盈盈笑意都是真的欢喜。”张静修想到亡母,心头一痛;“也不知哥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此时已到正月初八,距离张门劫难已过八天了,这一路被这朱三公子劫持,一路往南,离顺天府也是越来越远了,得赶紧想法子逃脱了,实在不行能不能说动此人相助?总之,先听其所言。”
“今天时日不错,我给你讲几个典故,自古皇室子嗣总是相杀相争,龙脉多以杀戮传承,自始皇帝来,登大宝之位者,不得善终者,十有六七,被刀戟加身杀戮者,十有三四,而其中,同族兄弟父子近亲相杀者为最多,自始皇帝以来,远有杨广弑父、李世民玄武门之变,中有被亲父所杀的儿皇帝刘钧,近有朱棣老贼,杀我先祖,不胜枚举。”
“你和我说这些又有何用,于我又有何关系,我又不像你,一心只有当皇帝的妄想,你若真是那建文帝朱允炆的后人,见如今大明这恢恢盛世,老百姓福裕安康,老有所养,幼有所教,你高兴还来不及呢,何必去再掀起兵荒马乱,争那劳什子皇帝来当。”
见张静修争辩,朱三公子朱狴犴又笑了一下。张静修突然想到,在山神庙大战中,那密宗花喇嘛说此人,越是笑容温煦,其用意必是越发险恶,隐隐有大难将临之感。
“与你当然有关系,而且是生死攸关,我这皇极经天功得授予天,世人称之为天功也,你可知为何?其名中又有‘皇’字,你又是否明白。”
张静修当然不知此功来历,见张静修半响不答,朱三公子慢慢答道:“我祖建文帝温煦仁厚,明太祖朱元璋所独爱,本应是开明三百年盛世的圣君,朱棣篡位后,苍天可怜我建文后人,于我在乾陵无字碑参悟三天三夜时,由上古十三帝王托梦传授于我,此功我所悟时,就有天规三条。
其一,龙形千变万化之身,此功所悟者必经三变之劫,三变中将遭火沸、风解、天雷之噬,若无真龙之命,常人在三变中就历劫而亡,此三变,分为惊龙变,烛龙眠,及最后的龙蜕之身,我已经三变,现在已是龙蜕之身,阴阳百毒不侵,五行随意而变,我自传功于你前,早已算过你命格,你命格远弱于我,第一变之劫可能都挨不过。
其二,天下君王独孤道,蛇吞龙蚀无遁形,此功传人间,有强弱,真君假王之分,你身无真龙天命,功力远弱于我,我以功法随时可吞噬你的内丹功力,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的储君备丹而已,我随时可取之,杀之,易如反掌。
其三,此功不灭不散,不修不炼,若无真龙亲赦,无人可解,此功天下只有我能解,若我不解,今晚亥时就是你第一变——惊龙变之劫,现在是不是感到丹田已有所动,运劲之下已然如刀割?”
这样问下来,张静修心有所动,丹田一动,果然一时如刀割之痛,可他意志坚定,越是威迫,越是不服,还强嘴道:“做你的千秋大梦,少来这套装神弄鬼的把式糊你张爷爷,老爷我舒服的很呢!”张静修从小家教森严,温文儒雅的性子,是以几乎从来不讲这些市井秽语,此时一时情急之下,骂来骂去就这两句俚语,自己深感遗憾,早知道和四哥多学点油腔滑调就好了。
“你继续嘴硬,等再过几响,你求我,我也不一定帮你解这皇极经天功了。”白衣公子说完,独自和衣躺在床上,静静等待张静修劫发之时。
果然,真如所言,亥时刚过,张静修的丹田剧痛已蔓延全身,只觉得全身经脉气流时,如遭火烧,十二正经脉,奇经八脉一并沸腾,张静修初始还能忍住低哼,撑骨气不让朱三公子听见,越到后面,实在忍不住,放声哀嚎,屋外听来如同困兽嚎叫,不似人形,引得楼下客家纷纷来问,白衣公子开门应付一番,四周闲人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纷纷回房了。
朱三公子闩好房门,慢慢踱步到躺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张静修身旁,用力掰过少年因剧痛扭曲的脸道:“张公子,现在可以道出八宝锦盒里的秘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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