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牵着赤兔的缰绳,紧紧的跟在刘辩身边,当他看到无数的西凉兵和西凉马在他们面前分开,纷纷俯首向马背上的刘辩躬身施礼的时候,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这就是皇家气象,这就是天子风度啊。想不到人生半百,在此落魄之时,我竟看到了此番景象,此生无憾了。
刘辩端坐在马背上,看着众生俯首,油然生起一种快意。
人生当如此。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这才是大丈夫应该过的人生。
看着刘辩骑着赤兔马缓缓远去,看着赤兔马旁卢植高大挺拔的身影,看着两侧那些躬身行礼的部下,董卓忽然一拍脑袋,懊悔不已。马是自己送的,怎么光芒都让卢植一个人占了?这种时候,站在天子身边享受将士们的礼敬,应该有我董卓一个啊。
董卓不假思索,连忙跟了上去。他体量巨大,一旦奔跑起来,比赤兔马还要重上几分,像一头狂奔的巨熊,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准备赶上去的闵贡等人连忙让开,免得被他撞倒。这位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惹恼了他,可能会送命。
董卓一口气跑到赤兔马前,昂首挺胸,阔步前进,像是凯旋的大将军。那些西凉将士本来对赤兔马背上的天子敬畏不已,见董卓主动为天子开道,更不敢有任何冒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一个个心里暗自得意,卢植牵马,董卓开道,这才是天子的气派啊。没想到自己一个边鄙之人,居然有幸亲眼看到了天子,回家以后,可要好好和乡里人显摆一下,将来老了,也有资本和儿孙们炫耀一番:老子当年可是见过真龙的。
走了两步,刘辩用手碰了碰卢植的肩膀。卢植会意,靠近了一步,声音不轻不重,正好让刘辩听得清楚,又显得堂堂正正,正义凛然:“陛下,天色已晚,还是去显阳苑暂驻吧,明日众臣来迎,再回宫不迟。”
卢植说着,眼神一扫,看了一眼正在前面开路的董胖子。
刘辩暗自点头,这大儒就是大儒,话说得多好啊。洛阳城里的火还没有灭,这时候回宫肯定不安全,自然是另外找一个地方歇脚比较合适。这个建议非常到位,偏偏他的话还说得非常恭敬,丝毫不失臣子的身份。更到位的是这个提醒他注意董卓的眼神,那可真是妙极了。
千万不能被董卓控制住,否则更危险。
刘辩想了想,咳嗽了一声:“董将军,天色已晚,回城不便,你们远来救驾,想必也累了。我们去平乐观暂时歇歇,明日再进城。”
董卓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天子去去哪儿就去哪儿吧。随即一想,不对啊,洛阳城不能去,还有别的地方可去,为什么一定要去平乐观?平乐观可是洛阳城西南方向呢,从这里走到平乐观,要绕着洛阳城走半圈。
一见董卓神态,卢植就知道他有想法。不等董卓说话,他又说道:“陛下,董将军尊贵,不宜为前导卫士,陈留王年幼,亦不宜长途步行,还是赐他们骑马吧。”
董卓一听这话,涌到嘴边的问题立刻咽了回去。还是算了吧,天子只是告诉自己,又不是问自己建议。万一说错了,还让人笑话。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不能再这么走下去了,自己的体重自己清楚,时间长了可吃不消,赶紧趁着这个机会骑上马。
刘辩也觉得有理,他总不能让董胖子一直步行,否则太失礼了。他更不能让弟弟刘协步行,他还不到十岁呢,又累了半夜,可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卢卿言之有理,董将军,路途较远,你还是乘马前行吧。”
董卓如释重负,连忙翻身上马,又让人牵过几匹马供闵贡等人骑乘。闵贡抱着刘协,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刘辩感激的看看卢植,说道:“卢卿,你也乘马吧。”
卢植摇摇头,拱手道:“多谢陛下,臣无妨,当为陛下牵马,方不失为臣之礼。”
刘辩听出了话外音,卢植这是要故意让那些西凉兵看看,他一个大儒都不敢稍有放肆,那些西凉兵就更不敢胡作非为了。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刚才董卓主动为他开道,可能也是被卢植的行为感染,不自觉的这么做了。否则以董卓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乖巧。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天的事的确有些怪异,不仅仅是董卓,胯下这匹赤兔马也乖巧得有点不异常。看董卓最初那邪恶的眼神,这匹赤兔不应该这么老实才对啊。
刘辩百思不得其解,却不知道该问谁,也不好问。只好抱紧了手里的石球,默默的前进。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终于来到了平乐观。平乐观在城西,是天子阅兵所在,地方宽敞,有足够的地方容纳董卓的部下,更重要的是有专门供天子驻跸的地方,这样一来,董卓和他的部下就分开了,要想做点什么事,也不是那么方便。
看了平乐观的形势,刘辩更佩服卢植的急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做出这样的安排,不愧是公孙瓒和刘备那样的枭雄的老师。国之栋梁啊,要好好亲近才行。
……
卢植忙前忙后,指挥若定,将各色人等安排得妥妥贴贴。等所有人都去睡了,卢植才来到刘辩的面前。忙了大半夜,他满脸倦容,声音沙哑,却依然一丝不苟。
“陛下,赖祖宗有灵,陛下天威,虽逢大难,终能化险为夷。”卢植挺直了身子:“万望陛下戒急用忍,小心应付,不可须臾有失。”
刘辩清楚,卢植说得对,别看现在董卓这么老实,危机远未过去,只要有一点意外,都有可能引起难以预料的灾难。他现在最想弄清的就是这个石球是怎么回事。他隐隐的觉得,这可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
“卢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刘辩将石球推到卢植面前,却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悄悄的捻了捻手指。他分明记得自己的手指被石球划了两道不小的口子,流了不少血,为什么石球上却没有一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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