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志才歪歪扭扭的离开了,曹操站在巨石上,半晌没有动弹。
戏志才的话像一道惊雷,撕开了他眼前的黑夜,让他看到了些许真相。
原来袁隗根本没有破境,所谓的浩然正气不过是装出来的。袁绍虽然明悟了鸾凤命格,也一直没能破第三境,到现在为止,他还停留在第三境以外。
那么,以此向前推,在朱雀火起之前,袁绍甚至没能破第二境,他和袁隗一样,都停留在凤仪心法的第一境里。他没有练习过凤仪,但是据常理推测,第一境通常只是基础功夫,并不能给人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充其量只是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袁绍明悟了合格,可能还要再强一点,但是毕竟还是人,没有跨入神的境界。
就像关羽他们,即使明悟了命格,身体的力量和速度都会超出一般人不少,可是如果没有合适的导引术,他们终究只是高手,无法充分发挥命格带来的益处,充其量是半神,无法跨入神的境界。
这么说来,命格和导引术要互相配合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缺一不可。
想到此,曹操不由得打了个激零。袁绍明悟了命格,个人魅力已经非普通人敢想,年纪轻轻就成为天下士人的领袖,如果再让他突破了第三境,那将是什么景象?还有那只凤鸟,如果他成功的孵化出了凤鸟,还有谁能和他抗衡?
我呢?好象什么也没有。既没有四世三公的家世,又没有好名声。更没有什么浩然正气,凤鸟么,如果不是袁绍想拉拢他,让他看了一眼,他也许到死都不会相信世上真有凤鸟这种神奇的生物。
袁绍是儒门的领袖,而我却徘徊在儒门之外,费尽了心机,却不得其门而入。难怪荀彧只推荐戏志才来帮我,自己却不肯屈就。在他的心里,恐怕我连袁绍的一半都抵不上吧。
曹操一时黯然。
……
岭下的野牛沟中。吕布顶盔贯甲。走路虎虎生风。虽然被困在沟中无法脱身,他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沮丧之色,依然是神采飞扬。
“将军,赤兔已经喂好了。”魏续迎了上来。递上一只酒囊。
吕布接过来。灌了一小口。在嘴里停留了片刻,这才咽了下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酒渍。他看了魏续一眼。扑哧一声笑道:“哭丧着脸干什么?怕死?”
“将军,你不觉得这次败得蹊跷么?”魏续将酒囊收好,低声说道:“我们被袁军困住,贾侍中居然没有派人接应我们,他去哪儿了?会不会是他故意让我们送死?”
“别管贾诩在想什么。”吕布沉下了脸:“现在是我们自己中了曹操的诡计,怨不得别人。想办法杀出去才是正理。我让你找向导来,你找了没有?”
“哪里有向导,派出去的斥候不是被杀了,就是被赶回来了。这些狗贼,摆明了是不让我们冲出去。”魏续懊恼的说道:“现在人生地不熟,随身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三天过后,我们就得杀马了。”
吕布的脸色很难看,他裹紧大氅,默默的走到一旁,坐在一块大石上。凉意透过铠甲和战袍,沁入他的皮肤,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零。
被困之后,他一直在忙碌,在安抚人心,一方面是他的习惯,另一方面也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恐慌。实际上,只有他身边最熟悉的人才知道,他现在很紧张。
千余人被困在陌生的环境里,不知道周围有多少敌人,不知道援军什么时候能到,甚至不知道有没有援军。身边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三天之后,他就要杀马充饥。
就算最后还能活着出去,他都已经败了,败在贾诩那个书生的手下。贾诩甚至没有动一根指头,只是说了几句话,就把他推入了险境。
读书人真是歹毒啊。吕布回响着和贾诩争执的经过,不由得长叹一声。他又想起了天子临行前的交待,脸上有些发烧。他现在知道了,天子那些话主要就是针对他的,他当时答应得漂亮,其实根本没有听到心里去。他一心只想着争功,然后好向天子讨赏,讨一张好弓。
好勇斗狠,我果然只是匹夫之勇。吕布抬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看着远处如星星一般的敌营篝火,暗自神伤。他想起了张辽,张辽原本只是他部下的一个将领,现在的官职也不高,只是羽林左司马。可是上次在河东,天子命他跟着牛辅前去清剿白波军的老巢,已经露出了重用之意。那时候吕布还有些不以为然,此刻细想起来,他却有些领悟了天子的用意。
因为张辽虽勇,却不恃勇,他更愿意动脑子。
和他差不多的还有徐晃。徐晃由一个郡吏一跃而成虎贲中郎,并不是因为他的武力有多好,而是他擅长统兵,为人谨慎。天子着意培养,假以时日,他肯定能和张辽一样成为后起之秀。
难道我要被一辈子做个斗将?如果以后要在张辽的麾下战斗,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家了?
吕布平生第一次反思自己的人生,开始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他静静的坐着,一直坐到了天明。
一缕朝阳照在吕布的脸上,吕布眯起了眼睛,不动如山,眼中布满了血丝,眼神却亮得吓人。
……
只用了一天时间,刘辩就率军赶到了轘辕关,贾诩等人出城相迎。一见面,贾诩就向刘辩请罪。
“陛下,臣治军无能,致使吕布等人身陷敌阵,有负陛下重托。请陛下降罪。”
“责任以后再说,现在先告诉我轘辕关的情况。”刘辩一边大步走进门,一边说道:“让轘辕关都尉伍玄来见我。”
伍玄立刻赶了上去:“臣伍玄见过陛下。”
“你就是伍玄?”刘辩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看来朕没有用错人。能守住轘辕关,你有功。”
伍玄惭愧的说道:“陛下,若非敌将有意将轘辕关作为诱饵,臣也不能守到今日。且城侥幸未失,亦非臣一人之功劳,全赖将士们舍命搏杀。”
“朕知道,你说的那个郭武呢,伤好了没有?”
“他伤得太重,还不能起身。”
刘辩转身对王越说:“你带一个太医去看看,尽快治好他。朕要将这样的勇士招入近卫营。”
王越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伍玄等人大喜,都为郭武感到高兴。能进入近卫营,郭武将来的仕途一片光明,升迁速度要比普通人快上几倍。
上了大堂,刘辩听贾诩和伍玄说完了当前的形势,直截了当的说道:“伍玄,你对当地的地形最熟悉,说说看,可能有哪些地方适合伏击。”
伍玄在地图上指了几个地方。刘辩叫过杨凤:“派出你的斥候,两天之内,必须确定吕布的方位。”
杨凤大声应喏。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他有能高飞的鹞鹰,能够轻松打探方圆十里的地方,即使是在陌生的地形上,几百上千人的营地也无法逃过鹞鹰的眼睛。
安排完了军事,刘辩遣散了众人,唯独留下了贾诩。
“文和,你在怕什么?”
贾诩看看刘辩,脸色平静:“臣担心凉州人尾大不掉,将来为朝廷之祸。”他顿了顿,又道:“陛下,凉州人粗鄙少文,勇于战斗,唯利是图,而少忠义之心。像皇甫太傅那样明事理、知进退的人太少了。如今天下板荡,凉州人因缘际会,成为陛下倚重的左膀右臂,本是凉州之幸。可若是凉州人因宠而骄,将来拥兵自重,要挟朝廷,却非朝廷之福,亦非凉州之福。臣不愿看到这一幕,所以愿学皇甫太傅,宁愿守拙。”
刘辩一字一句的说道:“朕从无疑你之心。”
“臣感激陛下的信任。正因为如此,臣才不敢肆意妄为。”贾诩恳切的说道:“陛下,臣生于凉州,年轻时游历,曾经到过羌地,亲见河源。浩荡大河,在发源时也不过是涓涓细流,流经河套时,还是两岸百里的生命之水,可是到了青州,却已经是浊浪滔滔,患大于利。陛下,诗云:靡不有初,鲜能克终。陛下为万民之主,当为百年之后开风气,不可迷惑于眼前的得失。大汉四百年的纷争,又有哪一件是突然而至,无因之果?”
刘辩笑了起来:“没想到你一个书生,居然还读浮屠的书。”
“浮屠与老庄,皆是大道之象。”贾诩躬身再拜:“臣愿陛下用心兵事之余,稍微留意一下道门的经典,莫被儒门经籍限住了眼界。”
“你还懂道门的学问?”
“臣学问浅薄,驳杂不纯,于道门亦略有所知。”贾诩笑笑:“当然了,和蔡伯喈比起来,臣的道门学问就太浅薄了。”
刘辩吃了一惊:“蔡邕还懂道门的学问?”
“当然。”贾诩道:“蔡伯喈当世通儒,各门学问,无不精通。先帝当初以他为师,学的可不是儒门学问。”
“这个老东西,果然还是不老实。”刘辩笑骂了一句:“等朕回洛阳,可要好好的再问问他。文和,说说当前的形势吧,怎么才能击退曹操等人?”
贾诩收起了笑容:“陛下,臣觉得……这里面有点古怪。”
“古怪?”
贾诩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好半天才说道:“山里面……似乎有阵。”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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