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稷。
须卜骨都侯一战败北,而且被象征狼神的金狼头砸死,极大的震颤了匈奴人。匈奴人敬畏天命,比汉人还要虔诚,在天命面前,他们毫无抵抗力,不像汉人拿天命说事,实际上并不怎么相信。
孔夫子一边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一边又说“敬鬼神而远之”。就是说承认天命的存在,但是不去探究,因为天命遥远,对人事没什么影响。到了汉代,董仲舒讲天人合一,也不过是用天命来吓唬人,用灾异来警告天子罢了。开始的时候,一有灾异,天子就要降诏自责,到了后来,干脆用罢免三公来代替,十足的形式主义。
匈奴人则不同,对于天命,他们要虔诚得多。当年苏武不死,就是因为他卧雪吞毡,匈奴人认为他有天让他不死,后来善待他。李广利临死前诅咒匈奴人,匈奴大灾,只得为他起祠祭祀。
如今,枉杀羌渠,抗拒大汉征调诏书的须卜骨都侯以优势兵力一战而亡,大巫师召唤鹰神助阵,结果反受其害,匈奴人惊慌不已,再也没有人敢和刘辩对抗。湳水之战后,留守单于庭的匈奴贵族赶到湳水,向刘辩叩首请罪,恭恭敬敬的将他请到了美稷。
刘辩有点累。每次灵魂出窍,神游体外,他都会感到极端的疲惫。龙渊一战,他甚至昏迷了几天才醒过来,把朝臣们吓得不轻。这一次,他虽然没有晕过去。却也感到说不出的疲倦。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可惜,美稷的形势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必须强撑着训话,一方面安抚这些匈奴贵族,一方面还要安排赏赐,鼓舞士气,又不能让将士们胡作非为,激起匈奴人的反抗。
“美稷,是我大汉的土地。是列代先帝可怜尔等。暂时让尔等在此居住。你们出兵助我征伐,是你们应尽的义务。”刘辩威严的目光扫过那些匈奴贵族,不禁暗自感叹一声。这些匈奴人已经不再是那些逐水草而居,耐苦寒。能久战的草原民族了。看他们衣锦佩玉。行动迟缓,和洛阳的贵族有什么区别?大汉每年一亿九千万的赐币,大概都被他们用来购买汉地的奢侈品。没有几个钱会落到普通部众的身上。让他们入住汉地,对匈奴这个曾经强悍的民族来讲,并不完全是好事。
“你们如果不想出兵助阵,甚至想与我大汉为敌,这都没关系,你们有选择的自由。”刘辩动了动,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不过,朕也有选择将你们赶出长城,或者赶尽杀绝的自由。”
“陛下开恩!”匈奴人冷汗淋漓,拜倒在地,苦苦哀求。现在再回到长城以外,他们只会被鲜卑人吞并,对普通部众来说区别不大,不过是换一个头领,继续过日子,对于他们这些贵族来说,却意味着所有的荣华富贵都将烟消云散。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对任何人都成立。
“羌渠是朝廷认可的单于,于扶罗是他的儿子,也是名正言顺的单于,你们杀死羌渠,赶走于扶罗,就是与朝廷对抗,就是造反。”刘辩声音不大,却透着阴森森的杀气。“如今,首恶已诛,尔等附从者,死罪可免,却也不能如此放过,否则,将来朕还怎么统领万邦?”
“陛下所言甚是,臣等领罪,臣等领罪。”匈奴贵族们如释重负,“臣等恭领陛下降罪。”
刘辩摆了摆手,放缓了口气:“朕也知道,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朕身为天子,当体恤下情,不为已过。这样吧,你们各自献出家产的一半,闭门思过三个月,朕就饶了你们这一回。”
不等匈奴人说话,刘辩坐直了身子,盯着那几个须卜骨都侯的死忠:“有些人却是非杀不可的。你,你,你……”他一连点了几个人,挥了挥手:“拖出去砍了,所有的家产没收,部众、妻女没为官奴婢。”
那几个匈奴人大惊,刚要跳起来反抗,几个近卫郎走了过来,一脚踹倒,倒拖出去,手起刀落,砍下了他们的首级,献在刘辩的面前。
刘辩瞥了一眼,神情淡然的摆了摆手:“做成酒器,以儆效尤。”
匈奴贵族们大惊失色,本想和刘辩讨价还价一番的,也都被吓了回去,老老实实的答应献出一半家产,以保全自己的地位。只要地位在,家产以后还可以慢慢的积累。命要是没了,或者地位没了,他们就会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他们虽然没读过书,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恩威并施之下,刘辩快刀斩乱麻的解决了匈奴人的内乱,下令将这些人缴纳上来的财物一分为三,一一分犒赏将士,一分赐给普通的匈奴民众,一分留作备用。他下令传檄并州,通知于扶罗回美稷就任单于之位,在此之前,他在贵族中挑了一个老成人暂时代领单于之位。
一切安排妥当,刘辩斥退匈奴人,回到内帐,坐在软绵绵的锦榻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不过,他还不能休息,徐晃等人还等着安排任务。
“让他们进来吧。”
“唯。”杜氏应了一声,出帐招呼,时间不长,荀攸、徐晃等人依次而入,向刘辩躬身施礼:“臣等拜见陛下。”
“将所有的战马、骆驼都收好,将来要急行军,这些牲畜少不了。”刘辩看着皇甫郦、徐晃、张绣三人,“其实,有匈奴人里面挑一些老实能吃苦的奴隶带上,善待他们,以后随军放牧,需要由他们来负责。”
“唯!”皇甫郦三人大声应喏。
“另外,多挑一些健壮的匈奴女人带上,她们不比普通男人差,做事还细心,还能解决将士们的思乡之苦。”刘辩又关照道:“但是,你们不能把她们当奴隶看,残暴只能一时奏效,要想征服天下,我们还要学会收拢人心。我们固然不能被匈奴人当成两脚羊,也不能把匈奴人当成两脚羊。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平等的对等他们,才能得到他们的真心认可。”
“陛下所言甚是。”荀攸说道:“要想横行大漠,与鲜卑人征战,匈奴人是一个不错的帮手。”
皇甫郦三人躬身领命,转身出帐。
“公达,把那个叫金国的大巫师带进来。”刘辩一边说着,一边让卞氏给他拧了个热手巾,擦了擦脸,让有些疲惫的脸看起来精神一些。过了一会儿,大巫师金国被带了进来,看了刘辩一眼,弓着腰,默默的站在帐中。
大巫师金国被鱼群打落河中,随波逐流,一直飘到刘辩面前,才被近卫郎们捞上岸。上岸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一肚子水,昏迷不醒,脸皮皱成了老橘子,原本花白的头发也全白了,又被鱼群撕咬掉不少,头皮像秃子,血迹斑斑,精神萎靡。
“匈奴人不是信奉龙神么,为什么你却是召唤鹰神?”
金国花白的眉头皱了一下,迟疑了半晌才道:“我们信奉龙神,但是龙神是不可召唤的,最高明的巫师也只能召唤狼神、鹰神。”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站在黄河边作法?”
“我们虽然不能召唤龙神,却需要借助龙神的力量才能召唤鹰神。”金国躬着身子:“没有龙神,我们就没有法力,正如没有水,就没有生命一样。”
刘辩若有所思:“那么,你念的咒语就是召唤鹰神的咒语?”
金国沉默不语。他想起了遇袭时的诡异情形,眼角不由得抽了抽。他之前没有和刘辩接触过,两人虽然都在黄河边,但是他在上游足足有五百步,刘辩怎么可能听到他念咒语?
刘辩笑了笑,张口念出了一串音符,他不知道这些音符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这就是金国当时念的咒语。他刚念了两句,金国就惊愕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刘辩。
“你……你怎么会这个咒语?”
“如果你告诉你,那些鱼都是听从我的命令前去袭击你的,你相信吗?”
金国目瞪口呆,身体颤抖起来,慢慢的跪倒在地,匍匐而前,膝前到刘辩面前,抱着刘辩的脚,亲吻着他的战靴:“至高无上的龙神啊,金国愿意做你的仆人。”
刘辩笑笑:“既然你愿意做我的仆人,那就先将你们匈奴人的法术讲给我听听吧。”
“主人,我愿意,我愿意。”金国老泪纵横,须发飞舞。
刘辩看看荀攸:“公达,你也听一听,让蔡琰来做记录。”
荀攸大喜,连忙答应。
……
长安,张辽走进了官廨,脱下了盔甲,四处看了看,扶剑走进后院。
两个执戟的亲卫向他躬身行礼,打开门,让他进去,随即又拉上了门。
张辽缓步走到一间小屋前,敲响了木门。
“文远啊,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紧接着,牙吱呀一声开了,贾诩打了个哈欠,笑道:“希望你有重要的进展,要不然,打搅了我的清梦,我可不能饶你。”
张辽笑笑:“文和先生,我安排在城西长柳亭的眼线看到了密信,是送给韩遂的。”
贾诩眉毛一挑,淡淡一笑:“果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