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斌带着汤玉与白思量到壶湖乡考察温泉与八仙湖,他们还要到壶湖乡政府洽谈投资开发旅游项目的事情,估计没有两三天的时间,不会回到安平市。陈青云趁着上洗手间的时候,给邓兰打了个电话。实在没办法,壶山别墅只剩下小保姆许琴,而邓兰也住在那个小区内,安排其他的人,肯定会耽误时间。
坐上主位的同时,陈青云感觉到十多双火辣辣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虽然没有说什么,陈青云知道在座的人都有考校自己的意思。所有的人都在想,在这样仓促的时间内、固定了请客场所的情况下,陈青云能够做出怎样的事情:既不为难酒店,又令大家吃惊。
“小炒腊黄羊肉,这是产自烈炎山区的一级保护动物。为了探索黄羊的生长与繁殖,森林公园批准了一家人工养殖黄羊的公司,因为圈养的范围大,与野生黄羊没什么区别。尽管这样,这家公司的黄羊也只能每年宰杀饲养量的10%,并且每次宰杀,都必须经过公园管委会批准,所以十分难得。”清秀的服务员像背书似的解释着第一道菜。
整个包厢内寂静下来,这些人都是文君煮酒的常客,从未听说过这道菜。性急的尤奇问道:“服务员,我昨天也在这里用餐,你们老板并没告诉我有这道菜呀,难道是今天才开发出来的?”
服务员微笑着说:“这是客人自备材料,委托我们加工的,我们酒店没有这套菜。”
“陈厂长,费心了。”曹进高兴地说:“安平离烈炎山区并不远,但我们从未尝过山区的黄羊,今天算是有口福了。”今天的聚会是他听到橡胶厂小年聚餐的动静之后,临时起意安排的,没料到所有的厂长都在安平。他还担心陈青云年少气盛,不把今天的聚会当回事呢,这下完全放心了,就凭这道小炒腊黄羊,足以堵住在座各位的利嘴。
大家的好奇心还没退去,随着一声惊呼:“醴泉原浆。”大家的目光又被服务员手中的酒瓶所吸引。尽管醴泉酒厂就在毗邻安平的红杉镇,但这种醴泉原浆却怎么也买不到。安平市委办公室曾派专人到醴泉酒厂、到雨神县委联系购买这种醴泉原浆,均无果而返。雨神县委办公室的领导告诉安平市委办的采购人员,自己也买不到这种神秘的醴泉原浆。因此,这种超高价位的白酒成了安平各大巨头的痛。
以往服务员倒酒的时候,总会有人刻意阻拦服务员,设法让服务员给自己少倒点酒。这次所有的人都盯着倒酒的服务员,看着自己面前近三两的分酒器渐渐倒满。
已经开了四瓶醴泉原浆,大家顺着服务员取酒的手势看去,又从地上拎出两瓶,布草间好像有取之不尽的醴泉原浆。这时,所有看向陈青云的目光,不仅没有半点的轻视,更多的是充满好奇。
认同了陈青云的主人地位,大家心里反而更加轻松。于是,另一个议题开始了,陈青云成了大家敬酒的对象。这个圈子有个良好的习惯,只要有人不想再喝,其他人都不会勉强。但加入之初,至少要与每个人单喝一杯,直到求饶为止。
第一圈还没喝完,陈青云已经面泛桃花,曹进向大家使个眼色,有人开始换大杯与陈青云喝酒。虽然买不到醴泉原浆,但在座的人那个没喝过这种酒?都知道醴泉原浆酒劲虽大,却不上头,既然趟开供应,那就放量喝吧。
闹腾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有三个厂长被服务员撑到洗手间,然后脸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不能继续喝下去了。尤奇对看着仍然是面泛桃红的陈青云,钦佩地说:“陈厂长,你的酒量太大了,我们今天就以此结束吧。”
陈青云也没有收拾这些厂长的意思,但他是主人,只要有人敬酒,他便不好拒绝。听到尤奇的提议,陈青云爽快的说:“行,我们下次再聚吧。服务员,买单。”
陈青云特意点齐了文君煮酒所有最高档的菜肴,结帐时也只有几千元,安平的消费水平也就这样。刷卡之后,服务员问陈青云要不要,陈青云摇摇头,服务员马上回到布草间,因为她还要完成陈青云安排的任务。
“陈厂长,你不开票报销吗?”凤仙电器厂厂长张开性格真爽,他以为陈青云在做秀呢:“你这样做,弄得我们不好意思呢?”
陈青云微笑着说:“张厂长,我不开票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橡胶厂虽不禁止在厂外招待客人,但我想带头不报销招待;二是我本人有这个支付能力,今晚喝的醴泉原浆、包括服务员已经准备好给各位的见面礼,都是我自己购买的,与橡胶厂没有关系。”
这时,大家都听出陈青云的言下之意:我有钱,不需要拿到厂里报销。听陈青云说醴泉原浆是他自己所购买,所有的人也就释然了:这桌菜肴的价格还不如一瓶醴泉原浆呢。
几个服务员手提包装盒进来了,大家的双眼都直愣愣地盯着包装盒上的品牌:醴泉原浆。
“太贵重了。”尤奇看着两瓶装的礼品盒,羞愧地说:“陈厂长,你的礼品我接受了,并且要向你道歉。接到曹进厂长的电话,听说是橡胶厂年轻的厂长请客,我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不料陈厂长虽然年轻,却如此大气,本人自愧不如呀。啥都不说,你这个兄弟交定了。”
大家纷纷上前,表示对陈青云的好感。曹进趁机说:“陈厂长,下一个节目是玩牌或唱歌,你决定吧?”
立马有人起哄:“唱什么歌嘛,老规矩,打麻将。”
陈青云摇摇头说:“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奉陪了。”
陆武走过来说:“陈厂长,我们以娱乐为主,不会玩大的,你尽管放心。”
陈青云对陆武已产生戒备之心,表面却很客气,因为陆武够不上他重视的份量。他随意地说:“陆局长,我不在乎大小,主要是你们有多大家产也不够输呀。”
有人不高兴了,嘟噜着说:“陈厂长,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呀,赌桌上那有常胜将军?”
陈青云趁着酒意,豪迈地大笑道:“谁有扑克牌?不给你们露两手,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陆武立马从包里掏出一幅崭新的扑克,他号称无赌不精,自然随身带着赌具。
陈青云走到休息区,对陆武说:“陆局长,请你洗好牌,平铺在茶几上。”
大家都不知道陈青云要玩什么把戏,注意力全都集中到茶几上。顿时,包厢内只听到陆武哗哗地洗牌的声音。陆武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眨眼功夫,扑克牌背面朝上、呈弯月形摆在陈青云面前。
陈青云随手从扑克牌中抽出五张,仍然是背面朝上地摆在自己面前,缓缓地说:“你们知道这五张牌是什么吗?”
“不会是同花顺吧?”尤奇好奇地说:“魔术需要套具,如果这五张牌有什么特殊之处,肯定是你的功夫。”
“猜中有奖。”陈青云话音刚落,随手翻开这五张扑克牌:“黑桃同花顺,a到10。”
包厢内响起一片惊呼声,尤奇不相信地说:“不行,再来。”
旁边的陆武面容惨白,他应声机械地替陈青云洗牌,接下来出现的是“四个a。”、“从a到k的十三张同花顺。”,以及尤奇任意指定的花牌。
所有的人都是大眼瞪小眼,甚至有人出现急促的呼吸声。满头大汗的曹进说:“陈厂长,你确认这不是玩魔术?能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陈青云摇摇头说:“世上有很多东西不为世人所知,我能够做到,却无法解释。如果你们认为我是特例,我随时可以给你们找出三五个有类似本领的人。不仅仅是扑克,任何赌具,我都可以找到自己的需要。”稍稍停顿之后,陈青云见大家都有所警醒的神情,继续下猛药:“我知道你们曾经邀请过泰安实业公司的白思量总经理。好险啊,如果不是白总志不在此,你们有多少家产都不够他赢的。白总在这方面的能耐丝毫不比我差,但他身家殷实,肯定不会比各位差,并且喜欢在商海中拼杀,你们才逃过一劫。”
再也无人叫陈青云去玩麻将,陈青云起身向包厢外走去。还没走到包厢门口,只听身后有人大声喊道:“陈厂长,感谢你的点醒,我今后再也不会参加赌博了。”
陈青云回头看去,只见脸色惨白、浑身冷汗的陆武站在茶几旁,深深地向陈青云鞠躬。陈青云摆摆手说:“陆局长言重了,我今天是兴趣使然,没有针对性。”说完扬长而去。其实他今天的行为,并非像他所说没有针对性。在座的人都是安平企业界的精英,陈青云认为这些人把时间与精力用在麻将桌上,简直是浪费生命、是对安平市的各大企业极端的不负责任,才刻意进行了这番表演。
第二天的早餐会后,陈青云正想与陈道之联系,却接到安平市政府的通知,是主管工业的副市长薛花有事找他。
橡胶厂是泉湖市的直属企业,陈青云与安平市政府没有太多的交际,市领导中也就认识陈道之、何正阳、沈平等人,与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并不熟悉。
“青云,到了安平,也不与我们聚聚,你不会把我们给忘了吧?”来到安平市政府的大厅,陈青云身后响起软软的呼唤声。陈青云回头望去,一个身材丰满、身穿职业套装、满面笑容的少妇站戏谑地看着自己。
陈青云惊喜地说:“薛花,你在安平工作?不好意思,我与同学们没有什么联系,只好做检讨了。”看着眼前的少妇,陈青云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在省委党校青干班的同学,开学典礼之后就与这位美貌的少妇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给他留下较深的印象。不过,陈青云并未深入了解每位同学的工作单位,他们那届青干班的学员主要是省直机关的干部,却没料到在安平会遇到薛花。
薛花热情地说:“青云,到我办公室坐坐吧,让我好好向你讨教县域经济发展的思路。”
陈青云抱歉地说:“薛花,我是接到市政府办公室的通知赶过来的,主管工业的市长招见我。如果你没紧要的工作,见过那位副市长后我就来找你,行吗?”
“走吧,不会耽误你的。”薛花上前拉着陈青云的手臂向电梯走去,陈青云无奈地跟在她身后。电梯在六楼停下,陈青云惊奇地发现,这就是市长们办公的楼层。
陈青云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好奇地说:“薛花,你当市长了?不会是你找我吧?”
薛花娇笑道:“今天不仅是我要找你,带领联合检查组到橡胶厂进行大检查的人也是我,惊奇了吧。我还以为你会在橡胶厂欢迎我呢,没料到你避而不见,回到安平也像没事似的,难道你就那么自信?你不怕检查组将橡胶厂的问题全部揪出来?”
陈青云从薛花的话语中听出了浓浓关切之情,他感激地说:“薛市长,感谢你的关心。如果橡胶厂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也请领导多批评指正。”
“太酸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呀。”薛花笑道:“我真是很想查出点什么,然后再给你关照。检查组昨天碰头之后,大家对你都非常敬佩。说真的,整个检查组也就是市环保局发现你们厂出现过一次比较严重的水污染事故,当时市环保局进行过处理,这次就不重复处理了。我今天请你过来,任务之一就是告诉你市政府联合大检查的结论。”
陈青云惊讶地说:“薛市长,你话中有话呀,难道市政府这次的联合大检查,有很深的背景吗?”
“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并不知晓。”薛花诚恳地说:“我只知道,市委陈书记对你非常关照,检查组成立之后确定由我带队,陈书记将我叫到他办公室,只向我说了一句话:‘这次的联合检查,要大造声势。’”
看着陈青云困惑的表情,薛花非常开心地说:“别猜测了,你只需要知道,安平市委、市政府及各部门的同志对你都有特别的好感。也许你会认为我在宽慰你,但我告诉你,这是大实话。检查组出发前,何正阳市长悄悄对我说,别太认真;碰头的时候,地税局的钱龙江局长告诉我,橡胶厂去年所缴纳的税收,比以往两年税收之和还多。特别是市财政需要过坎的时候,橡胶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市里的要求,比锅炉厂、机器厂、电器厂预交的还多,真是难得,不然安平市去年的财政收入过五亿的目标还难以实现。”
薛花的话在陈青云心中敲响警钟,这几次的职务调整,他总是感觉背后有人捣鬼,今天薛花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个人到底是谁?以陈道之的地位与强势,要他顾忌的人应该不会是泉湖市的领导,因为泉湖市的书记与市长都与他关系不错,肯定不会在背后使这样的阴险手段。排除了泉湖市的影响,只能从蓉城找原因。他联想在雨神县工作时与胡景发生的几次不愉快,难道是他?胡景?胡奎?他们之间有关系吗?不会吧,为这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省委书记会出手对付自己?
陈青云却不知道,胡奎对陈青云的怨恨已经到了很深的地步,这里面涉及他与李万利的联合问题、涉及到胡景的前途问题以及相关的经济利益,胡奎把几件事情失败的原因归结到陈青云自上,能不怨恨他吗?
“青云,别多想了。”薛花看到陈青云陷入沉思之中,她柔声说:“人在官场,身不由已,明枪暗箭也很难避免,自己当心就行了。今天中午请你吃饭,下次你再回请。别、别拒绝,这是何市长的意思,他肯定会出席。检查组的组成部门都会有一把手参加,你可不能拒绝,否则众怒难犯。”
陈青云第一次被人绑架似的参加应酬,不由得苦笑着答应了薛花的要求。
到了莫皎这个层面,他不可能因胡奎秘书的话就立马屁颠屁颠地遵照执行。当然,从他的内心、以及邓钊亲口向他提出的要求,莫皎肯定会关照陈青云,却不得不考虑胡奎的因素,如果真要弄得胡奎亲自打招乎,事情就有些难办了。现在的省委形式很不明朗,原来三分的局势已经有很大变化,邓钊与李万利大有联合之势,胡奎能否控制省委常委会,很难预料。但原来游离于各大势力之外的姚琼与孔凡孟,却有与胡奎走近的趋势,使得省委的形势更加扑朔迷离。莫皎知道,这个时候,陈青云的事情在胡奎眼中肯定不会显得很重要,不管胡奎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压制陈青云。
陈青云不知道s省的两大巨头为了他的事情分别向泉湖市的莫皎与凡景清打招呼,但与邓钊的见面,使他更加确信,自己在安平橡胶厂的时间不会很长,他原本计划调整橡胶厂的管理机构与中层干部,但与邓钊见面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将这个机会让给他的继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