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知道！”凯里猛地提高了声音，双眼中的猩红之色越发浓重，“灰水地人杀了我爸爸，部落里的猎队找到的时候，我爸爸被吃的只剩下了小半边身子，波克大叔说，那时我爸爸还活着！你不知道我爸爸死得有多痛苦，我恨！我恨不得杀光所有的灰水地人！”
格兰特静静的看着脸上尚带着稚嫩之色的凯里，心里却仿佛被一柄大锤似的，有些透不过气来。他的父亲也去的早，但父亲是个酒鬼，小的时候，无论何时见到父亲，永远是醉着的，而且每次回家的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生不生气，看到母亲和姐姐都会动手殴打，最严重的一次，母亲因为护着姐姐，被打得只剩一口气，躺在床上还得拖着身子给父亲做饭。格兰特曾无数次想带母亲和姐姐离开那个家，离开父亲，但是，他没有任何能力。所以，当邻居告诉她，父亲的尸体在臭水沟里被捞起来的时候，格兰特心里没有一点难过，反而有些许庆幸。因而，他无法体会凯里的感受。
但是，格兰特生在圣伦德，他知道战争，知道战争会死人，曾经以为，城里的绞刑台上被吊死的人已经是最痛苦的了。可是到今天才了解，死亡远远不止他想得那么简单，想象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会有如此痛苦的死法。
“对不起凯里，我很遗憾~！本来这些话不该我说的，但是…”格兰特脸色犹豫不定，似乎是在心里做着某种决定，好一会儿，长吐口气，道，“让你们不要惊动灰水地人，并不是要放过他们。”
“真的吗？先生。”满是愤慨的凯里闻言一愣，问道。
“你想啊~灰水地人既然敢出现在这附近，那么他们肯定有着能保证他们安全的办法，比如则卡部落。我们必须要完全切断他们所有的退路，并且顺着找到他们的老巢，一网打尽！”
“对！一网打尽！包括则卡的叛徒！”凯里咬着牙大声道。
“嗯，你们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万一传到灰水地人的耳朵里，可就麻烦了~”格兰特肃然地交代道。
“我们记住了，您放心吧！”凯里与多恩对视一眼，告辞道，“那我们去继续盯着了~”
“嗯~”目送两人离开办公室，格兰特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说起来轻松，但格兰特心里清楚，这件事的背后肯定不止那么简单，则卡部落，也就是青铁矿矮山上居住的几个部落之一，与灰水地人搅和在一起，是为了什么？不太可能啊，则卡部落属多德林伯人，与灰水地人是世仇，双方厮杀了无数年，只要两个部落相遇，必然会爆发你死我活的战争，直至某一族最后一人倒下为止。如果说是为了某些利益？也不太可能，灰水地人居住的沼泽地，除了毒蛇、水虱和鳄鱼以外，根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背叛？更谈不上，两个种族间的仇恨不是一朝一夕能解释得清楚的，而且，双方也不像工业帝国列强与农业封建古老国度的关系，相反，大多数的战争，胜利者都是多德林伯人，不管原则立场还是实力对比，背叛压根就不成立！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能让两个形同火与火药的双方，混到了一起？
让凯里两人继续盯着，让他们不要惊动莫名出现的灰水地人，是最无奈的举动。事到如今，格兰特对大老板的指示忽然有点眉目了，联谊会议是幌子，真实的目的恐怕是调查周边部落内部情况。
“哎~”格兰特心力交瘁地深深探口气，回到办公桌后面，拿出一张崭新的羊皮纸，略作思考，提笔挥墨
待最后一笔落下，放下鹅毛笔，吹干墨迹，卷起羊皮纸打上火漆。走到房间前面的店铺，招呼伙计：“这封信，送到蚁后主楼，交给金沙先生。”
“金沙先生？”伙计接过信件，嘀咕着说，“哦，那个地精吧~”
“诶~”格兰特责怪地看了眼小伙计，提醒道，“那是商队的元老，现在更是索伦姆军务部远东情报局驻梵贡纳对外战略情报统计处处长！以后可不要再这么称呼人家了”
小伙计惊异地看着自家老板，这么一大串名字念下来气都不带喘的，要是自己，不背个把月估计都背不下来，嗯…但小伙计记住一点，这个什么什么处长金沙，不好惹！
…
“那必须是不能惹啊~！”欧文架着二郎腿，斜靠这高高的背椅，手里端着只水晶高脚杯，一边晃着里面殷红的酒液，一边说道，“金沙老弟向来甚得大老板重视，整个蚁穴小镇，不！全圣伦德，不！应该说，即使在狮心城，那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谁还敢招惹您呐~”
“诶~可不敢这么说！”金沙轻轻抿着透明的酒杯，摇着手说，“金沙区区一介地精，有幸有今天全赖大老板赏识，莫说圣伦德，就一个蚁穴小镇就让金沙殚精竭虑睡不安寝了，哪还敢自比狮心城的衮衮诸公呢~”
“你这话不对啊~现在狮心城谁不知道咱大老板？除了那几位大佬，有谁敢不卖咱大老板面子？想当初在狮心城，蓝角侯爵家的嫡系三少爷，咱大老板说揍就揍，巡兵卫所的执法官说打就打，人家上议院告状，议员们陪着喝了一下午茶，就不给个准信，上告到军务部，结果连门都进不去！金沙老弟得了大老板赏识，那以后的前途还不一片光明啊~”欧文一口抽干杯子里的红酒，啧啧有声地说道。
金沙看着他喝酒跟牛饮水似的，不由得心疼地抽抽嘴角，这可是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弄到的，这家伙一口下去，七八十金币没了，早知道就不拿出来显摆了。
“前途不前途的，留待往后再说，现如今摆在我面前的，可是个大难题，倘若完不成老板的要求，可就没彻底没前途了~”
“还没问呢，你这个处长到底具体管些什么，怎么老板还要我们来配合工作？”欧文放下水晶高脚杯，好奇地问道。
“前些日子青铁矿矿工罢工，您知道吧？”金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当然，这事小镇全传开了，听说兰提斯查了好多天也没查出点有用的东西，老板大动肝火，骂得那老小子跟三孙子似的~”欧文不假思索地道，实话说，他有点儿瞧不上那个空降来的小镇大执事，靠着岩虎大公的关系来这儿作威作福的
“这事儿落到我金沙头上了~”金沙喟叹一声，颇有些为难地说道，“兰提斯手底下那么多人，花了三四天，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我现在可是光杆司令，让我怎么查？”
“哦~我明白了~”欧文豁然大悟般，意味深长地说，“原来这什么统计处和特别行动队差不多！诶不对啊，既然有别动队，老板怎么不让尤尔那只闷皮球去查，反而把问题交给你？”
“别动队有其他重要行动，况且，统计处和别动队只能说个别地方有点相似，并不完全一样。”金沙摇了摇头，揉着长长的大鼻子，说，“怎么说呢，别动队更多是负责具体行动，统计处要负责收集各方消息、分类甄别处理各种消息、策划并执行相关行动包括对外特别渗透等等工作。”
“咦？”欧文讶异地瞅着正满面肃然的金沙，仿似不敢确定般地说，“如果我记得不错，这好像是大老板提过的情报人员工作吧，我还一知半解的，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你就这么有见地了？”
“你忘了咱老板在军务部挂的另一个职务了？”金沙轻啜着红酒，不紧不慢地说，“不多了解一些，到时候老板问起来一无所知，那就不好了。”
“所以啊，我就只能当大头兵，你呢，出路比我可大得多。”欧文感叹着说道，顺便送上一记小小的马屁。
“还是那句话，如今统计处除了我，只有门外那俩站岗的，老板最信任的就是你们，这儿涉密的东西又比较多，在我的人手培训出来之前，能靠得也就你门了~”金沙也是一记马屁送上。两人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同事，同事之间相互吹捧吹捧，以后可以多亲近亲近，两人混了这么多年，这点道理谁不明白。
当然了，相互吹捧要有个限度，毕竟还有正经工作。
“这不，统计处才成立，问题就一桩接一桩了”金沙说着，从桌上拿了封挑开了的信递了过去。
欧文接过信件，匆匆过目一遍后递了回去，不解地道：“灰水地人？他们来这儿干什么，怎么还和则卡部落搅和在一起了？”
“这就是接下来我要查的了~”金沙将羊皮纸重新卷起来放回原处，说道。
欧文紧紧拧着两条眉毛，片刻后才开口：“任务不好办呐~”
“谁说不是呢，尤尔队长有其他重要任务，暂时抽不出人手来帮忙，没办法了”
“就那些成天溜墙根的家伙，堂堂银甲御林军还比不上他们？”欧文不高兴了，拍拍雄壮的胸膛道，“直说吧，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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