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城,杨猛窝着一肚子邪火过了一夜,潘仕成也是一样,杨家凶悍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心惊,他做了一夜的噩梦,刚一睡下就是满眼的血色,起起伏伏数次,他索性就不睡了。
事情九成九是杨家做下的,自己儿子直接参与其中,人家二话不说直接拿人,这可不是什么好路数,这是要报仇啊!
潘家在广州的势力不小,杨猛一行人前夜乘船而来,也被他们打探到了,可杨猛的行踪就不得而知了。广州城这么大,短时间想找出来,也不是件易事。
就冲杨猛的动作看来,人家就没打算和和气气的谈事,如果这杨勇出了事儿,只怕杨家会毫不客气,对荔香园潘氏举起屠刀。
如此凶悍的商家,潘仕成也是第一次遇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保住那杨勇,不要让杨家起鱼死网破之心。连夜安排好家里的防务,潘仕成只等着天亮,到总督府去会会巡抚黄丹彤了。
杨家敢如此行事,根本没把大清的王法看在眼里,这次不仅荔香园有危险,黄丹彤那里怕也落不了好,这杨家就是悍匪,这次拼着与黄丹彤撕破脸,也要保住那个杨勇。
第二天一早,杨猛穿上了自己的官服,拿着贺长龄的公文,悄悄的到了广州城外,而城内的三百刀手,也准备好了刀剑,他们的目的,就是保护杨猛,有了这三百人,就是那黄丹彤想发难,也要考校考校杨猛的胆气,一旦杨猛的人手,不管不顾直接攻打总督府,那就是泼天的要案了。
顶着初升的太阳,杨猛踏进了广州城,这次若是不顺利的话,只有行险一搏了。带着三百刀手,慢慢的走向总督府,半路上却遇到了一顶轿子。
“可是云南杨家的杨参将?”
一个带着儒雅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这事儿倒是奇了,自己刚刚踏入广州城,就被人认了出来,难道……
“正是云南杨三!”
既然人家都点破了自己的身份,杨猛也不遮掩,直接硬邦邦的回了一句。
“我乃荔香园潘仕成!”
杨猛话中的敌意,也让潘仕成证实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再看看杨猛身后的几百人,虽说没有武器,可背上的包袱,和鼓鼓囊囊的腰腹,应该就是杀人利器的所在。
带着几百人去总督府,这位杨三是怎么想的,难道为了一个杨勇要带着杨家造反吗?
“呵呵!久仰大名,见过潘大人了!”
对于荔香园潘氏,杨猛没有一丝的好感,如果事情办成了,可以好好说话,如果办不成!他潘仕成就是冢中枯骨。敷衍的抱了抱拳,杨猛也不理他,直奔总督府而去。
杨猛的无礼,却让潘仕成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是要报仇啊!一旦探出杨勇出了事,这几百人就是噬人的恶虎啊!
见了杨猛之后,潘仕成哪还有心思去为杨勇奔波,直接让轿夫回头,抬着他回了荔香园,现在去周旋时间上不知来不来得及,万一杨勇被害,只怕第一个倒霉就是自己,现在还是回家观望一下吧!
瞧杨猛的架势,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事情如果还能转圜,自己再出手不迟,现在最紧要的就是保护好荔香园的家人。
潘仕成匆匆来去,潘府的家人一问,原来是碰上掳了公子的正主了,这机会正好!拿了那杨家人换回公子,事情不就结了吗?潘家管事一声吆喝,百十个庄丁,就聚在了院子里。
“胡闹!都散了吧!现在守住荔香园最为紧要,哪个敢惹是生非,家法伺候!”
开什么玩笑呢?就自己家里这些,单从精气神上,就比杨家人弱了不少,人家可是来寻仇的,一旦有了把柄,那事情还能有好?
杨猛身边带了几百人,不知城外还有多少人呢?杨家有备而来,广州城驻着广州将军的人马,他杨家还敢这么嚣张,肯定会有后手的。
潘仕成在积极准备防守,杨猛那里却碰了钉子,广州将军是从一品的武将,在总督府也要低着头行走,绿营三品参将,听名号和从一品差了不多,可真正一比,就是天差地远了。
绿营那是烂大街的货色,人家总督府的差役,连个正眼也没给,要是这样的物件也能随意进出总督府,那才是奇事呢!
花了近百两银子,总算把贺长龄的公文递了进去,杨猛挥散了刀手,自己在总督府外的角落里默默的等着。
一直从清早等到黄昏,一个穿着大褂的人才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总督府。
“哪个是云南杨猛?过来答话!”
嘬了嘬牙,杨猛为了老大忍下了,快步走到了台阶之前,准备答话。
“没规矩的玩意!果然是个蛮子!巡抚大人说了,杨勇勾连洋人,罪责不小,不审清了、判明了,是不会放人的,你现在要人也成,不过只是个人头。”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了!告诉黄丹彤,以后出门仔细些,别死在外面!”
实在是憋不住了,杨猛的满腔怒火瞬间爆发,这黄丹彤摆明了是想霸占杨家的产业,这位传话的意思,杨猛也清楚,但云烟那玩意,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给黄丹彤只怕他害的都是大清百姓。
“大胆!给我拿下!”
那位传话的人,一听杨猛如此说话,也是面色大变,这是什么地方?两广总督府,在总督府门前敢说如此大话,真是闻所未闻啊!
“哪个敢!”
杨猛这话一出,三百刀手从各处角落里涌了出来,只要三爷一声令下,他们就敢打下这个劳什子总督府。
杨猛体型彪悍,握刀一站也是威风凛凛,这一声暴喝出来,准备动手的抚标也被吓住了。
“我的话,你传给黄丹彤,我大哥杨勇伤了一丝皮毛,我不仅要杀他,而且要灭他全族!老子给你们一天时间,明日此时,我大哥没出来,那咱们就试试谁的话好使!走!”
杨猛留下这些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有黄丹彤在,这事情就没法解决,此人必须得死!
杨猛如此口出狂言,也吓住了那个传话的书吏,他和总督府门口的抚标,就这么看着杨猛慢慢的消失在视线里。
“一群废物,白养活那你们了,养条狗还知道看家护院,你们呢?”
被杨猛的气势摄住,这位书吏也大感丢脸,一腔的怒气,全发在了软趴趴的抚标身上。
以不敬之罪拿下杨猛,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可苦于没有证据,空口白话没法对质啊!杨家父子刚刚被当今圣上赏过,真要因为几句话打官司的话,输赢也在两可之间,还是让巡抚大人做主吧!
这书吏把杨猛的原话,说给了总督府里的黄丹彤,这位封疆没想到杨家如此棘手,竟然敢带几百人来总督府要人,把杨勇放了,这事儿就应该能说过去。
但是就这么放人,他黄丹彤的脸就没了,书吏传回来的话,黄丹彤相信是杨猛说的,这事儿真难办了。
“这几天给我看好那个杨猛!”
杨猛的话听着瘆人,黄丹彤的心里也有些忐忑,但他心里还是觉得,杨家不敢对他动手,自己可不是个屁官,而是大清正经的二品封疆,杀了自己他杨家也别想活。
至于灭族,黄丹彤只当听了个笑话,自己阖族几百人,借他杨家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做下这等大案。
负气而走的杨猛,没有住在广州城内,自己带了这么多刀手,住在广州城也是个麻烦,万一黄丹彤找茬,这事儿也不好说项。
再者住在广州城里,自己就是瓮中之鳖,一旦黄丹彤发难,连个逃的机会也没有,在离城门最近的地方租了一处宅子,杨猛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住了进去。
现在想要隐藏行迹,怕是很困难了,荔香园潘家、广州巡抚黄丹彤,已经把眼珠子放在了自己身上,遮遮掩掩还不如就光明正大的住在这里,在宅子四周布下眼线,只要不被几万大军围住,逃出去,杨猛还是有些把握的。
有黄丹彤横在中间,官面上就走不通了,杨猛吩咐马帮的管事,去找几个交易过的洋人,看看他们那里能不能出些气力。
正好有个英吉利商人回来了,这位也想和杨家做买卖,痛快的答应了管事们的请求,可答应是一回事儿,做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这位和杨猛一样,巴巴的在广州城等了大半天,却连根人毛都没见着。
在朝廷的眼里,洋人就是鬼,谁要敢和洋人交从过密,清流们的口水就能淹死你,不说别人,堂堂的两广总督耆英大老爷,这些年不也过得不痛快吗?
原因何在?就是与洋鬼子接触多了,而且这几年大清与洋人的和约,都是这位大老爷签的,他的名声,在大清朝野也跟绿营差不许多,烂大街的玩意儿,更有甚者,当面就骂他是个汉奸。
正途走不通,杨猛也发了狠,直接让人打听到了黄丹彤的家乡,这黄丹彤不是要斩大哥的头吗?先把他族人的头给他弄来,让他瞧个新鲜。
杨猛带着一百刀手,直奔珠江的码头而去,在码头上,又遇上了那位荔香园潘仕成。
潘仕成也是无奈至极,他也找了黄丹彤,结果那位的态度颇为坚决,咬死了口,就是不放杨勇,而且还要给杨勇扣上一顶交通外国的大帽子,这可是死罪啊!
杨猛的院落,也在潘家的监视之下,杨家的刀手打听黄丹彤的故乡,这事儿潘仕成也知道,他以为杨猛要掳了黄家人来交换。
可自家管事带回来的消息,却让他坐不住了,这哪是要交换啊!杨猛这是要行那灭族之事,一旦事情做了,黄丹彤必然会杀杨勇,那下一个就是潘家了。
“杨参将,不知所谓何事啊?”
现在的潘仕成,心里可是极度的苦闷,数遍大清历史,就没有一个像杨家这样,一言不合就要灭人全族,就是皇上也没这么大的气性啊!
“没事儿!杨家的人手太多,遣回云南一部分。”
“回云南是假,去巡抚黄大人的故乡才是真吧!有事咱们慢谈,何必要动刀兵呢?”
看着杨猛身后的刀手,潘仕成也是胆战心惊,这算是什么事?自己好歹也是二品大员,竟然向一个绿营的狗屁参将低头。
“你们赶紧去吧!行事小心一些,不要留下什么首尾。”
杨福良就是这次的领队,杨猛这次要试试他的能力如何。既然潘仕成猜到了,杨猛也不做隐瞒,直接让手下的刀手们登了船,望着他们离去,杨猛这才回头继续和潘仕成扯淡。
“潘大人,与其关心别人,还是想想自己为好,我杨猛敢来,就没打算空手回去,我大哥要是出了事,杀个万八千的,也没什么所谓,焚了这广州城也是小事一桩。”
杨猛说的杀气毕露,潘仕成听得战战兢兢,这事情做的,窝心啊!揭了杨猛的底子?人家只是说过,能不能证实还是两说,没有证据,这事儿要走官面,也是难办!
现在杨家已经入了圣上法眼,耆英作为满人,不会在这个时候让陛下心里不痛快,这事儿只能在他、杨猛、黄丹彤三人之间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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