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门,您这是……”
最关心杨猛的无疑是左宗棠了,他的楚勇,可是靠着杨老三起家的,杨老三要是没了,他左季高可没法和曾涤生较技了。
“唉……九江的长毛贼顽固,打到最后没多少人了,不得不亲身上阵呐!这不上了城头挨了一些炮子,看来想混战场,本事再大也敌不过火枪、火炮呐!”
这伤当然是装的,杨猛就是慢慢走近九江城的,鬼影子都没有,哪来的长毛贼呢?说火炮的威力,杨猛也有继续拉曾涤生下水的意思。
这一身伤也是彰显忠心的东西,面前这四位,现在怎么也不会扒自己的墙角,如今把功绩抵定,才是五人共同的目的,自己打的太好了,朝廷难免猜忌自己,弄一身无须有的伤势,朝廷还要怎么猜忌自己呢?
有野心的,哪个会亲自抢城?不是忠于大清的,又有哪个能打仗如此卖命呢?加上杨家之前的种种,即使朝臣猜忌自己,四色棍也不会猜忌自己的。
九江湖口一役打到现在,才算是刚刚开始,心理战、笔头子论战,才是真正的大战,能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主要看的还是金科玉律的四色棍是个什么看法。
“杨军门,水师团练伤亡如何?”
这是胡林翼所关注的事情,一旦水师团练伤亡过大,危及的将是整个湖北呐!
“**成吧!剩了三千不到,有句话老子得先说了,我让手下人。准备从黄鄂二州调几十万难民充斥九江、湖口一带。捎带着继续选拔练勇。不然占了九江老子也守不住,这事儿胡抚台怎么说?”
有些事儿,杨猛可以直接做了,但胡林翼等人的话,也得递给朝廷,不然自己又要擅权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湖北的难民太多。分流到九江一批,再好不过了,这样的事情,杨军门写个条子我差人办就是了,何苦亲自去办呢?”
胡林翼说的是实话,湖北的难民越来越多,现在人口多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难民、难民,都是些遭难的百姓,身无长物到了湖北。不管他们,就会大批的饿死人。那就是他胡林翼理政无方了。
但几百万的难民,对湖北也是个惆怅,今年沿江大旱,虽说湖北有杨老三坐镇,安稳一些,但粮食的收成,是远远不及往年的。
也辛亏湖北没了绿营兵,不然胡林翼的手里怕是一点存粮也不会有。
杨猛口中伤亡八成的话,也让剩余的三人有些震惊了,这人的心肠得硬到什么程度,才能拼着自己的人马伤亡八成,歼灭四万余敌人呢?
“杨军门,您这伤势?”
这是骆秉章的问题,现在这杨老三可是死不得的,一旦杨老三没了,长毛贼再来,在场的哪个能挡得住?
接连的大战,长毛贼折损过七万,携怒报复,不难想象,一旦……
“无妨,十几发散籽儿而已,再就是几处刀剑伤,一两个月痊愈还是没有问题的,老子虽说伤了十几处,但手刃的长毛贼却是过百了。”
说完,杨猛在四人小心翼翼的眼神之中,‘咚咚咚’拍了几下胸膛,咳了一声吐了点血,还觉得不够,刚要拔刀,就被骆秉章给止住了。
“杨军门悍勇,我们见过了,这时候还是要以将养为主啊!”
扯什么犊子呢?拍拍胸脯都吐血的玩意儿,还在逞强,要是真死了,两湖咋办呢?
在场的四人都没怀疑杨猛的伤情,毕竟九江的城墙可是被血涂得满当当的,这战事惨烈如斯,主将抢城也可以想象。
炮火枪弹无眼,他可不管你是不是主将,也不管你担着多大的责任,只要沾上了,多半是死路一条的,剿匪至今,死的督抚也有一掌之数了,至于战将,更是不计其数。
最让人惊悸的还是杨老三的心肠,属下死伤八成,自己一身数十创,还敢这么硬的拍胸脯,对自个儿、对手下人都这么狠毒,就别说是长毛贼了或是将来的政敌了。
除了左骡子,余下的骆秉章、胡林翼和曾涤生,都加起了小心,这一仗他们三人亲眼见了杨老三的本事,也亲眼见了杨老三的肚肠,这样的人,在官场之中,就是惹不得的存在,起码他得势的时候绝对是惹不得,不然连一丝缓解的余地怕是也不会有。
“其他州县收复的如何,如今这局势咱们还是要严防死守的,曾涤生和左季高的人马,不妨往东挪一挪,即使操练不熟,现在也不得不用了。
长毛贼这次死伤惨重,而且,石达开的亲卫之中,有三千多条洋枪,这些东西,我已差人摆在了府衙的后院之中,诸位随我去瞧一瞧吧!
咳……咳……嗯……”
一边说话,一边将灌进嗓子眼儿的羊血吐了个干净,这玩意儿腥的很,杨猛是舒服了,可台阶下的几个,心肠无不随着杨老三的咳嗽而起伏,瞧着那鲜红鲜红的痰液,四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头皮发炸啊!
缘何而发炸呢?就是杨老三的表情,这位一边吐着血,一边笑吟吟,简直就不算是个人。
“呃……这事儿还是等杨军门痊愈之后再说吧!”
资历最长的骆秉章,吊着心肠上去劝阻了一下,连连吐血的杨老三,这厮不仅杀人不转珠,自个儿的命,也全然不当回事儿呐!
“什么话,如今正是最紧要的关头,一旦懈怠,九江、湖口再度不保,洋枪的威力,你们见过多少,一旦长毛贼有更多的洋枪呢?
大军一旦在九江溃散,两湖都不保,现在可不是养伤的时候。走!”
杨老三猛地一回身。不妨体力不支打了个趔趄。胡林翼和左骡子脚快,赶紧上前扶住了这位爷爷,这他妈那是打仗,这分明是在玩命呐!
曾涤生也是一脸的敬服,无论这杨老三如何的粗鄙,但铁骨铮铮的气概,却是读书人最为敬服的东西,瞧瞧人家。身披数十创,依旧在为大局着想,自己若是一样身披数十创,怕是早已卧病不起了。
在左骡子和胡林翼的搀扶下,一行人迈着短小的八字步,几乎是挪进了府衙的后院,地上摆着的洋枪,可不是瞎胡闹的玩意儿,这是石祥祯的人马实战之时用过的,枪身之上。既有弹孔又有刀伤,而且本该是乌油油的枪管上。也闪着紫莹莹的光,这些是做不的假的。
左骡子和胡林翼要搀扶杨老三,验枪的营生只能让曾涤生动手了,捡起了一支褐贝丝,曾涤生端详了一下,脸色也委实变了。
太平天国乙荣五年购置、英吉利洋兄所进、东王府查验,二十二个錾刻的小楷,看着是如此的扎眼,这样的铭文,曾涤生之前瞧过不少。
癸好三年、甲寅四年、乙荣五年的字样,曾涤生都瞧过,之前是在铜铁炮上瞧过的,这次在枪管发现同样的字迹,曾涤生自然一眼可辨。
将枪管上的字样一一展示给其余三人之后,曾涤生的脸色也变得异常阴沉了。
“涤公,可否让我瞧瞧?”
左季高开口之后,曾涤生放下了手里的褐贝丝,接过杨老三的臂膀,就解放了左季高,见曾涤生搀扶自己,杨猛也使了坏,完好的右臂一使劲,就压弯了曾涤生的腰杆子。
对此曾涤生倒是没啥反应,杨老三本就粗壮,他又是个书生,沉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左骡子腾出手之后,也尽量快速的查看了一下这些枪械,这东西还真不是杨老三给自己的那些,看这些枪械的做工,怕是远不及楚勇手里的好货色。
再细细的看了一下枪身上的创伤,左骡子是个半农半学的人,生活经验不少,枪身上的伤痕,都不是伪作,这么一来,问题就严重了。
之前听到这话,左骡子还以为杨老三这是要诓骗曾涤生办洋务,实地看了之后,他没有这种想法了。洋枪的威力,倍于鸟枪,击发速度数倍于抬枪,这些左骡子是亲身体验过的,楚勇那边就有三千只杨老三支援的击发枪,若是长毛贼真的大量的使用洋枪,别说湘勇了,就是装备了洋枪的楚勇,也不见得能百战百胜。
“杨军门,这火枪的威力,还是您最清楚,可否给我们说一说?”
“左季高!不见杨军门身上有伤吗?看了就好,再重要的事情,也要等杨军门将养几天再说!”
左骡子刚刚发问,就被骆秉章斥了回去,骆秉章也有这样的资格,毕竟四人之中,他为官的时间最长,官职也是最高的,曾涤生在野的侍郎、胡林翼暂署的巡抚、左季高也不过是他手下的布政使而已。
“老子先大略的说一下,这火枪名为褐贝丝,是当年庚子一役英夷装备的火枪,如今英夷已经不用这种火枪了,按咱们的说法就是大量的裁汰老旧军械。
这数量我也找杨家的管事,到广州商埠打听了一下,起码数十万支至多。
而老子的本家,那是做买卖出身,实不相瞒,老子的军中也有不少洋枪,二百两一支购于洋商之手,虽说威力比这褐贝丝大了一些,但是,褐贝丝的数量多了,威力也不次于击发式的洋枪。
这是我军中的四十杆洋枪,这是四十杆可用的褐贝丝,枪弹待会儿让人给你们备下一批,最近这段时间诸位就暂且守在九江吧!”
装作体力不支晃了晃身子,杨猛也就顺势撤了下来,事情不可一蹴而就,洋枪究竟是好是坏,让他们自己去体悟吧!
最近九江、湖口一带也不会有大的战事,杨猛的团练早就散下去兼并土地、建立武庄、田庄了,石达开那边也差不多,新逢重创,每个一半月,他也缓不过神儿。
接下来主要看的就是朝廷的封赏,至于太平军那边,杨秀清且得气恼呢!但绝对还得,照着自己的话来做事儿。
杨猛的猜测大体不差,听了水营尽丧,大军折损三万余的消息之后,杨秀清也是发了雷霆之怒,石祥祯原原本本的将杨猛的话带到了,一听杨老三这名字,杨秀清也无语了。
好歹是本家,至于这样吗?天国与杨老三也是有些交情的,只是这次想试探一下而已,咱们这边试探试探,你杨老三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阵斩了韦俊、一下打死三万多人,杨秀清心疼啊!
在杨秀清的眼里,这杨老三就属于那恶霸之流,在平在山烧炭的时候,杨秀清也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物,对于这样的人物,作为炭工的杨秀清,也只有一个对策,惹不起就躲呗!
“达胞的战略是不错的,就依着他的路子来,此后天兵,主要经营江西与安徽。”
还能说什么?打回去吗?五千洋枪都打不了杨老三,石达开亲自出手都遭了大败,数数天国这些人物,还有谁能对付得了杨老三呢?
以后没有绝对的实力,绝不再招惹这个地痞恶霸了,这次的事儿,怕是不会容易就这么完结,杨老三那厮记仇,说不得这次天国又要出血了。
这仗打的也是憋屈,死伤了人马不说,还要等着杨老三的讹诈,实在是气人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