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锜也不搭话,站定身形,奋力拉弓,黑暗中箭矢破空之声尖啸而过,再看钉在树上的甲胄,箭矢已然洞穿而过,牢牢钉在树上,尾羽还在不停地抖动。
“好!”梁可师还是第一回看见刘锜箭上的功夫,不禁喝起彩来。
陆元甲和众军卒早已司空见惯,都不以为奇。
刘锜抽出第二支箭,看得出紫檀万石弓比方才拉得还要满。
那张紫檀万石弓乃是仿效三国名将黄忠的宝弓所造,是刘家的传家法宝,能号称万石弓,自然也可知弓的力量。
雪白的树皮上,甲片就像一只眼睛,挑衅似看着众人,在火把照耀下闪动着青幽幽的光。
箭矢破空之声再次响起,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金属相击之声,似还有火星溅起,树皮上的眼睛还在,却没看见箭矢。
大家发出一阵惊异之声,没有人会以为是射偏了位置,而是不太相信刘锜射出箭会被那看似轻薄的甲片所阻挡。
刘锜自己也是有些不信,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树下,只见箭矢上箭簇已经折断,而甲片上只有一个米粒般大小的白色凹坑。
梁可师上前查看了一番地上的箭矢和树上的甲片,缓声说道:“少帅不必过意,以在下看,此甲未必能抵御少帅之箭,只是所用箭矢尚不够锋锐罢了。”
弓是宝弓,箭矢是军中常用的风羽箭,刘锜拿着那一截断箭,将信将疑地问道:“当真?”
梁可师肯定地点了点头。
陆元甲见刘锜的还是有些惶惑不定,也忙说道:“少帅,待以横山铁打造些箭矢,到那时,少帅再试试便知!”
尽管刘琦没能秀出神技,但三人辛苦月余终有所得,自然都还是皆大欢喜。
饮酒至半夜还是余兴未尽,便各骑了一匹战马出了都作院。
月朗星稀,平野高阔,心情也愈发舒爽。
陆元甲和刘锜纵马比试起了骑术,往返兜了几圈还是不相上下,正欲唤梁可师做个公道,却见梁可师独自立于一处高岗之上,仰望星空,如泥塑木雕一般。
“梁可师莫不是看见了月中的仙子?”刘锜笑道。
相处日久,陆元甲也已经习惯于梁可师的心事重重,像今夜这般痴望天空也是常有的事。
二人策马慢行,也来到梁可师驻足的高岗之上。
梁可师丝毫不为所动,二人也不便言语,只好顺着梁可师的目光往天空望去,只见北斗高悬,星光闪耀,瑰丽而诡秘。
“正有贵人自东方来,西北怕是要喧闹一阵子了。”梁可师忽然沉声道。
“贵人?哪来的贵人?”刘锜将马匹又往梁可师的身边提了提,问道。
“西军之中何人为尊?”梁可师转脸问道。
“那自然是太尉了。”刘锜答道。
“自东方而来之人应不在太尉之下。”梁可师语气肯定地说道。
刘锜看了一眼陆元甲,眼中满是惶惑。
陆元甲心中不禁一惊,夏宣德是和他说过朝廷可能派人来西北,可是,梁可师又是从何知晓?
“如果在下记得不错,陆大人辛丑月辰时生人?”梁可师问道。
陆元甲此前曾把自己的八字告诉给过梁可师。
“不错。”陆元甲答道。
“陆大人此番回兰州,太尉必是有重任相委。”梁可师语声缥缈地说道。
“梁兄,你这是在卜卦么?”刘锜问道。
“看看天意罢了……”梁可师幽幽地说。
天地空旷无垠,人的思绪也变得无疆,本不信卜算之事的陆元甲,渐渐陷入了梁可师的神秘语境,情不自禁问道:“可知吉凶祸福?”
“吉凶常易,福祸相依,陆大人自有天相,不必过虑。”梁可师答道。
在东京遇到了元妙道长,没想到在西北又碰到同样高深莫测的梁可师,陆元甲不知道这到底算是缘分,还是一场遭遇。
梁可师策马向高坡之下缓缓而行,陆元甲和刘锜也只好随在左右。
“梁兄,既如此言之凿凿,何不将原委与我等一一道来。那日你论五行,我便料你精通阴阳之术。你我兄弟虽相识不长,但缘分匪浅,终日也不分彼此,又何必躲躲藏藏?”刘锜有些不满地说道。
梁可师勒住了缰绳,扭身又望了望北方的夜空,沉声道:“紫薇星动,属圣意难断,适才又见有流星自东向西而过,便推知月内或有朝廷重臣到来。”
陆元甲和刘锜望着满天的繁星,除了眼花缭乱,还是眼花缭乱。
“那关于陆兄一说又是如何看得的?”刘锜仍是锲而不舍地追问道。
“按陆大人生辰,主命当属北斗玉衡星之益算星君,近几日,玉衡星大亮,又适逢陆大人被急调回兰州行营,故推知陆大人必将身负重任,抑或可以说又将得以升迁。”梁可师道。
陆元甲与刘锜都听得如堕迷雾,刘锜苦笑着摇了摇头,对陆元甲解嘲道:“陆兄,管它那许多,若能再度升迁便是好事!”
梁可师忽然又有些揣度不定,自言自语般地说道:“陆大人此番际遇似又与朝廷重臣来西北之事相勾连……”
“那自然是有勾连的了,陆大人是兰州行营的统制官,接待朝廷重臣自是离不了他了……”刘琦道。
梁可师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事情应远不只如此……”
见梁可师语焉不详,陆元甲心下不禁也有些惶惶然,信与不信可能也就在这一念之间,忙问道:“陆某此番可有应小心之事?”
梁可师缓缓吁出一口气,说道:“在下所学尚浅,所知也有限,也只能粗断个大概。不过,这几日天枢星亦是光亮,与玉衡彼此相望交相辉映,倒是有些说辞……”
梁可师瞥了一眼陆元甲,欲言又止。
见梁可师又在咬文嚼字卖关子,刘锜就有些不耐烦,说道:“你一次讲个痛快便是,何必又吞吞吐吐?”
“这天枢又主桃花,只怕是……”
还不待陆元甲搭话,刘锜竟放声笑了起来,道:“梁兄,你此前所言本少帅倒是信以为真了,可这桃花一节便是玩笑了,数十万西军无一女流,你让陆大人如何犯得桃花?”
陆元甲也笑了起来,没想到梁可师犹疑半天,竟憋出个桃花劫。
见二人都是不以为然,梁可师正色道:“如若前者所料诸事为实,这天枢桃花也必起于玉衡,陆大人不可大意。”
“好,好,说不过你,即便起了桃花,那也未必是坏事,本少帅求还求不来咧?”刘锜笑着说道。
见梁可师神色凛然,陆元甲也只好收住了笑,正色道:“陆某自会小心,多谢梁兄提醒。”
“梁兄,可否也为本少帅卜上一卜?”刘锜道。
梁可师明显是对刘锜方才的态度不满意,不冷不热地回敬道:“不信则无,少帅又何必凑这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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