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丫鬟禀告周倩瑶来了,安容很是吃惊,吃惊到当时她正往嘴里塞的糕点都惊掉了。
她没想过,周倩瑶会来,尤其是在这关头。
安容猜不出来她来是为了什么事,但上回周倩瑶也算是帮过她大忙,这份情,她还没有表达感谢,忙让丫鬟去请。
安容更是亲自下楼相迎。
安容见到周倩瑶时,她已经进了二门了。
一路上,丫鬟指指点点,觉得她没脸来侯府,因为就是她爹周御史,害的侯府名声大损,害的大夫人步步走错,然后被人杀害在了密道里。
周倩瑶面色从容,只是眸底有抹苦笑。
安容面带薄怒的呵斥那些丫鬟,那些丫鬟吓的四下逃开。
安容歉意的看着周倩瑶,赔罪道,“府上丫鬟不懂事,喜欢乱嚼舌根,还请你见谅。”
周倩瑶知道安容没有责怪之意,很早她就知道安容是个心底仁厚的姑娘,她极是喜欢。
她想和安容做朋友,但是她不敢。
她笑道,“你不必道歉,我已经习惯了,父亲耿直,得罪了太多的人,便是来武安侯府寻你,我也是鼓足了勇气的。”
安容轻轻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上回梅花宴后,你给我写的信,帮了我大忙,我都没向你道谢。”
说着,安容给周倩瑶福身行礼。
周倩瑶忙扶起安容,笑的柔美道,“我也是投桃报李。”
两人相视一笑。
安容请她进玲珑苑品茶。
看着玲珑苑小桥流水,假山奇石,周倩瑶叹为观止。
她甚至笑道。“当年,你一掷千金建了玲珑苑的事传遍京都,连父亲都说你奢靡,如今看来,真是有过之无不及啊。”
安容羞愧难当,“用银子建玲珑苑容易,再把玲珑苑换成银子却是不能。当年太年轻。如今悔之晚矣。”
周倩瑶一笑,细细观赏起玲珑苑来。
走到竹屋,安容请她进去喝茶。
周倩瑶笑看着安容。眸底流露出钦佩,“你的忍耐性叫我吃惊,你都不好奇我为何登门吗?”
“好奇,但我不忍心打算你游园的兴致。”安容笑道,又补充了一句。“万一你兴致被打断,不告诉我了怎么办?”
周倩瑶捂嘴轻笑,觉得安容很好玩。
她率先进竹屋,边走边道。“我猜你多少能猜到我来侯府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如今的武安侯府,可是被御史台盯着呢。父亲也不例外。”
安容点点头,表示周倩瑶说的对。
周倩瑶坐下。看着安容,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父亲耿直古板,其他的御史台好说服,就我父亲难劝动?”
安容眉头一挑,没有接话。
周倩瑶勾唇一笑,“你肯定猜不到,是父亲让我来的吧?”
安容惊讶,“周御史让你来的?”
她还以为是她自己来的呢。
安容不解了,“为什么?”
周倩瑶轻耸肩,“今儿一大清早,小厮就收到了一张请帖,请父亲和一众御史台来武安侯府门前瞧热闹,父亲来了,也着实看了一通好热闹。”
周倩瑶轻声道来,她的声音轻柔如风。
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一早,周御史上朝回来,总管就送了张请帖给他,周御史换下朝服,就来侯府门前瞧热闹了。
武安侯府的事,震惊京都,周御史也是倍加关注的。
只是送请帖,请他去看热闹,周御史呲之以鼻。
大家都认为周御史古板的很,但是谁知道他其实是赞同武安侯休妻的。
一个偷窃女儿秘方的贼,怎么能做当家主母,这等手脚不干净的女子,就该休之而后快!
只是大夫人替老太爷守过孝,在三不去之内,侯爷不休她,是受礼法的人。
一个这样的男人,当初不休妻,在大夫人被杀之后却休妻了,这本来就惹人纳闷。
若是要休妻,当初休不更好吗,皇上亲自下旨撤了大夫人的诰命封号,御史台根本就不敢质疑他休妻。
周御史觉得侯爷重情重义,再加上周倩瑶和安容也算是有三分交情,至少周倩瑶和周母不止一次的再他面前夸安容,周御史便让周倩瑶来打听一二。
这便是周倩瑶来的目的。
安容惊呆了,她做梦都没想到周御史对侯爷休妻的态度会是这样。
周倩瑶见安容那么吃惊,笑道,“你不懂我父亲,父亲尊重大周律法,但是他更看中一个人的品性,而且,父亲说过,大周律法存在很大的问题。”
这一点,安容还真不知道。
她只知道周御史固执起来,别说九头牛,就是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安容让芍药和周倩瑶的丫鬟退到竹屋外,她才和周倩瑶坦白相告。
从大夫人偷窃秘方到她狡辩栽赃,再到她以各种办法害人,包括害三太太和沈安姒。
桩桩件件,听得周倩瑶目瞪口呆。
“这样的女人不休何来天理?”周倩瑶叹道。
安容苦笑,“侯府的事比你想的要复杂,除了三不去之外,大夫人是我继母,也是我姨母,我祖父和我外祖父交情深厚……。”
结亲是两个家族的事,休妻何尝不是?
周倩瑶点头,表示理解。
只是她就不明白了,大夫人做了那么多错事,都看在建安伯府的面子上饶了,怎么这会儿却休妻了?
安容望着周倩瑶,她知道她嘴巴严的很,她决定据实以告,有周御史支持父亲休妻,其他御史就不足为惧了。
安容道,“有些事,侯府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能让旁人知道。”
周倩瑶眼珠子睁大,猛点头。
安容将大夫人在密道偷情的事抖出来,包括沈安姝早产的事,听得周倩瑶直接惊站了起来。
“这,这……,”周倩瑶都找不到形容词了。
这样的女人岂止该休。合该千刀万剐!
周倩瑶心中暖和。这样的丑闻,关系武安侯的名声,安容都对她坦然以告。
安容说完。拉着周倩瑶坐下道,“这些事建安伯府不知道,只揪着大夫人为祖父守过孝,昨儿闹完。今儿又闹,怕是没完没了。有件事,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周倩瑶当即就道,“你说,只要我能帮。义不容辞。”
安容笑了笑,对周倩瑶耳语了两句。
周倩瑶当即就拍了胸脯保证,让她放一百二十个心。
等送走了周倩瑶。安容在书桌旁写了张请帖。
让芍药送去建安伯府。
芍药现在认的好些字了,看到请帖上的内容时。她就问了一句,“姑娘,你是不是病了?”
没病,怎么会约江二老爷、江二太太谈解药和赔偿的事呢?
姑娘又没有下毒,更没有委屈过他们,何来赔偿一说?
安容嘴角划过一抹笑,恍如罂粟般妖娆,朱唇轻启,“照我吩咐的去办就是了。”
芍药撅了撅嘴,不甘不愿的转身离开了。
一个时辰后,收到请帖的江二太太笑了。
她就知道,武安侯府屈服了,只是侯爷和老太太拉不下脸面,就让安容一个晚辈来。
别以为晚辈,就好说话!
江二太太狠狠的拍桌子,却忽然疼的呲牙咧嘴起来,今儿挨了不少棍子,身上有好些淤青。
第二天,安容吃过早饭,又给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便去了听澜居。
今儿,她约了江二老爷、江二太太在这里见面谈事。
但是到了约定的时辰,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却迟迟不到。
安容眉头微微蹙。
芍药忍不住道,“不会不来了吧?”
安容笃定的笑道,“不会不来,只是端着架子。”
安容猜的不错,是她主动“求和”,江二老爷、江二太太这两天在侯府受尽窝囊气,更因为分家和建安伯夫人被休,而颜面扫地。
让他们准时来,那本来就是件奢望的事。
不过,他们也担心安容气性大,怕她误以为他们不来,所以在半个时辰后,到了。
进门,便听到江二太太大声抱怨道,“我这腰啊,疼的厉害,上个楼都废了一半的气力了。”
安容一听,就知道江二太太饿了。
转头吩咐芍药道,“让小二准备一桌丰盛的吃食,一会儿送上来。”
江二太太一听,心底顿时高兴了,只是脸上还不满,看着安容道,“昨儿武安侯府将我们打了出来,今儿你又约我们来做什么?”
安容笑着给他们斟茶。
“二舅母,我为什么请你和二舅舅来,你还猜不到么,你请了一堆御史台来侯府门前瞧热闹,今儿父亲和三叔都不敢上朝了,我是不得不屈服,”安容一脸怕了的表情。
江二太太接了茶,上等的君山毛峰,她平素极少喝到,看到安容认错的态度良好,她心情也好了很多。
江二老爷关心的是,“解药呢,快拿出来。”
安容望着江二老爷道,“二舅舅,我不知道建安伯夫人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但我武安侯府可以对天起誓,这毒绝对不是侯府下的,但是昨儿你们走后,有人将解药送到侯府了,祖母心软,看在外祖父的面子上,愿意给你们解药,但是这解药就当做赔偿。”
江二太太顿时就急了,“把解药当做赔偿?!”
建安伯夫人平素也没少骂她蠢,她现在被贬为妾了,哑巴了正好呢,她倒好,把解药当做赔偿!
江二太太不敢说不要解药,要赔偿,毕竟江二老爷还在呢,她可不想被骂。
安容点点头,“对,就是将解药当做赔偿。”
江二太太的脸色顿时阴沉沉的,江二老爷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两人不同意。
解药他们要,赔偿也要。
双方僵持不下。
最后安容退步了。
但是却给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出了个大难题。
因为安容说赔偿可以。
双方经过商议。赔偿四万两银票。
但是,解药就不给了。
因为毒不是侯府下的,他们大可以去查出下毒之人,逼他交出解药,这事就是捅到皇上跟前,武安侯府也坦坦荡荡!
安容说完,坐下来。细细的品茶。
茶香清香。沁人心脾。
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则在纠结,到底是要解药,还是要银票。
准确的说。纠结的只是江二老爷。
对江二太太来说,当然是银票最好了。
安容静静的等他们做决定。
芍药将解药和装着银票的匣子放在桌子上。
整整一匣子的银票,全是千两的面额,安容准备了五万两。
当着江二太太的面。芍药数了十张出来,余下四万两。
一盏茶才喝了两口。江二老爷就做出了选择。
他要银票!
安容眉头一挑,眸底有抹笑容一闪而逝。
看着江二老爷伸手过来拿银票,安容将匣子摁住,笑道。“二舅舅,你要怎么说服御史台放弃弹劾我爹?”
江二老爷眼睛望着匣子错不开,有些心不在焉道。“舅舅办事,你放心。明儿那些御史台就不会弹劾你爹了。”
安容不放心,“你总要说个办法吧,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你拿了钱,回头变卦了怎么办?”
老实说,这就是江二老爷心底想的。
等拿了钱,御史台继续弹劾武安侯府,她还是得乖乖交出解药。
只是他没想到安容这么不好糊弄,他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会亲自登门跟御史大人解释,说大夫人做了很多错事,是武安侯府主动接的休书,那些御史大人不会吃饱了撑的慌,揪着武安侯府不放的。”
安容眉头轻扭,“二舅舅,本来休书就是外祖父愿意接的,可没人逼迫外祖父。”
江二老爷眉头皱紧,“可是我不愿意接休书!”
安容恍然一笑,“是了,二舅舅主动上门说服,就代表你也不反对休大夫人?”
江二老爷点头。
安容这才松开手。
江二太太一把抱过匣子,她没数,就算她心情很迫切,但是她知道安容不敢糊弄他们。
哪怕少一张,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出尔反尔。
江二老爷要走,江二太太还想吃顿饭,因为小二都把饭菜送上来了,老远就闻到了香味儿。
不过安容急着要江二老爷去找御史台说清楚,并表示回头会让小厮将这些饭菜做好,送到建安伯府去。
江二太太想着那一沓银票,再加上饭菜也不会少,就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离开,屋子里屏风后就走出来好几个人。
全是御史大人。
但个个面色极其的难看。
江二老爷把他们御史当傻子玩,谁心情能好?
安容这一招,还是跟江二老爷学的。
可不是只有他能请的来御史大人瞧热闹。
她也可以。
周倩瑶也在,她陇眉看着安容,“你给了他们多少银票?”
周倩瑶知道安容不会真给四万两,但是也不会少给。
安容勾唇笑道,“一千两。”
就上面的一张是真的,其他都是白纸。
安容笑着请几位御史大人落座用饭,她和周倩瑶去隔壁吃。
安容和周倩瑶刚进隔壁。
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就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两人踹门而入,进门见到一堆吃饭的御史大人。
当时就惊呆了。
“我,我进错门了,对不住,”江二老爷连连点头道歉。
“你没有进错,”有御史好心笑道。
一句话,江二老爷如遭雷劈,额头泪寒直冒,不到片刻时间,衣襟就湿透了,差点吓尿裤子。
周御史眼神肃然,从头到尾扫视江二老爷。
一个为了钱,可以置亲娘于不顾的不孝子。
却口口声声为大夫人讨公道,怎么听都让人觉得可笑。
几位御史当着江二老爷的面,有说有笑。
江二老爷的脸苍白如雪,两腿直颤。
芍药站在门外瞧热闹,回去告诉安容和周倩瑶道。
“几位御史大人决定联名上奏,弹劾江二老爷了,听说这样的不孝子,会被流放千里呢,”芍药很兴奋,“江二老爷吓的跪地求饶,可是被人理他。”
姑娘说过,那一千两是给江二老爷和江二太太做路费的。
起先她没明白,觉得从建安伯府来听澜居就给一千两,这也太傻了。
原来指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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