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四公主,我与老君有事相商,你们好好照顾二郎。”不等两人回话,女娲便率先出了结界,老君与四兽随后也跟着出了结界。
六人出了结界,女娲袍袖一挥,却是带着五人出现在一座宫殿里。五人乍一看,瑞霭处处,祥云缭绕,大殿正前方是一副宽大的玉案,左右两下摆着两排较小些的玉案。大殿四周没有墙壁,只有五根汉白玉柱高耸入云,与汉白玉铺砌的地板浑然一体,整个大殿被一片荷花池环绕其间,池中荷花争相开放,荷香阵阵,其间游鱼嘻戏追逐,好不自在。简美不染一丝杂质,大气中不失庄严神圣,不是娲皇宫又是哪里?
“参见女娲娘娘”五人齐齐向面前的白衣女子施礼。
“诸位不必多礼,我已非圣人之身,以后直接叫我女娲便可。诸位请坐吧”女娲面带微笑神色平静,请五人就坐。
“此言差矣!昔日娘娘补天造人之功,可谓空前绝后,岂是轻易便可抹杀的?”六人坐定,青龙振振有词道。虽然在七位圣人中,只有女娲是女子之身,但这功德是不分男女的。她这两项成就即使是身为男子也没几个可轻易做到,青龙几人自是佩服之至。
“孟章神君所言有理,娘娘切不可妄自菲薄”当初鸿钧讲道三次,合一万六千年。然后分封七圣位,三清为盘古正宗,有开天功德在身,得三圣位。所以太上老君虽然也是圣人,但凭心而论,他和原始天尊、通天教主三人跟女娲比起来,人家是靠自己辛劳努力才得来的圣位。而三清却是因继承盘古开天的功德才得的这三圣位,其实真没什么好显摆的。
“承蒙诸位看得起,倒是女娲失言了”,女娲看了看四周,放松身心似自嘲般笑了笑道:“其实女娲觉得,这圣人之名着实累人,不要也罢。”说着站起身,其它五人见她从玉座上站起,走了下来,自也不好独坐,便也都站了起来,女娲缓缓步下台阶道:“即日起,尔等在人前且不可再如此称呼我。我虽非瑶姬,但自我进了这三界,便只能是瑶姬。汝等可明白!”女娲虽然是笑着说这话,但自有一番威严不容他人反驳。
四兽似懂非懂,但太上老君是明白人。以后少说话准没错,而且自己本来就是个炼丹的,虽然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一时众人无话,大殿静谧了下来。最后依旧是女娲先开口:“老君,你那昏睡咒还要打多久,不如早些解了吧。据我观察,杨戬似乎陷进了自己的梦境里,时间久了怕是要出事!”
“哎呀!老道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其实太上老君从天涯海角回来就想把那昏睡咒给解了,免得开天神斧和昆仑山那帮家伙一个不留神把什么给毁了。只是因四兽和女娲突然出现在兜率宫,就给耽搁了。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你们且先回去。以后若有需要,我自会去找你们。”
“即如此,神王陛下就拜托娘娘啦!告辞!”有女娲守在杨戬身边,四兽确实放心不少。而且人家两口子团聚,咱跟着瞎凑什么热闹!四兽说着齐齐抱拳一礼,化光而去。
女娲送走了四兽便和太上老君一道回到了兜率宫。太上老君径直来到床前为杨戬把脉。
“伯母、老君”
“奶奶、老君爷爷”
“嗯”女娲只地应了一声,便转向把脉的老君,“老君,二郎几时可醒?”
“长公主,二郎真君他,怕是真的陷在梦境里了”太上老君看似把脉,其实已将下在杨戬身上的昏睡咒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开了。杨戬一向浅眠,没理由昏睡咒解开后竟一点儿反应也无。
“待我进去看看!”说着化光进入杨戬的梦境。
梦境中,
“爹,娘,大哥,尝尝二郎今日的手艺可有进步啊?”一家人围坐一桌,其乐融融。
“二郎的手艺,自然是最好的!”一个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一身劲装打扮的年轻男子口水直流,眼睛直盯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个劲地叫好。
“大郎,你就只顾着吃。刚才做饭的时候你可比谁都溜的快!”旁边穿灰布衫的中年男子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故作责备道。
“大郎哪有,大郎是去,是去帮二郎捡柴去了,是吧二郎!”那被叫作大郎的年轻男子极力装作受了委屈的样子,并屡次向一边穿白衫的弟弟眨眼求救。
“爹娘,大哥他,他——”被唤作二郎的白衣少年说了一半,迟疑般看向自己的大哥。只见那被唤作大郎的男子立刻紧张起来,似乞求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白衣弟弟装作深思了一番道:“大哥他确实是去帮我捡柴来着。”那大郎听到这话方才把心重新放回到肚子里,却没发现白衣弟弟侧过头在偷偷地笑。
这一切被坐在上首右边的白衣女子看得清清楚楚,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装作没看见,然后咳嗽了两声故作严肃道:“大郎、二郎,咱家后山草太多,吃过饭后一人一半把草拔干净。记住,不许用法力。”
“啊——”两人听到这话,一时僵在那里,一个夹着菜正往嘴里送,另一个正在吞咽,全停了动作。
“啊什么啊,今天晚饭前拔完。”顿了顿补充道:“没得商量!还不吃饭!”
俩兄弟对视一眼,颇有难兄难弟之感,互相抱以同情的目光。然后没事人似的继续吃饭。
饭后,两个年轻人真的去后山拔草了。女娲远远地跟着两人到后山,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笑打闹,最后竟然演变成拿着手中刚拔起的草互相投向对方,打起草仗来。这个弟弟明显有洁癖,所以大多数时间是在用袍袖隔挡对方扔过来的杂草,他虽然时有皱眉,但清俊的脸上却始终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兄弟两个玩得不亦乐乎,转眼到了黄昏,远处传来父亲慈爱的呼唤:“大郎、二郎,回家吃饭啦”
于是两人依旧追逐打闹着跑回了家,很快月上柳梢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父慈子孝,听母亲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夏虫鸣鸣,晚风习习,母亲抚摸着两个儿子的头发,父亲在旁边打着扇缓缓地扇着风。多么美好的夜晚,多么和睦幸福的一家人。
隐在一旁的女娲娘娘犹豫了,她真的要打破这个美丽的梦境吗?虽然这只是一个梦,但也许只有在这梦中的时候,杨戬才可以得到他想要的生活,虽然这并不真实。可是真的要打碎吗?回想在虚无古境时自己在水镜中看到的一切,杨戬自从家变后,何曾像这梦中一般轻松畅快地活过一天,没有啊!没有啊!真的要打碎吗?女娲现在很纠结。
正当女娲娘娘犹豫不决时,耳边响起了鸿钧老祖的声音:“女娲,如果你不能顺利把杨戬从梦境中拉出来,新天条就永远无法顺利颁布实行。杨戬这些年的努力将付之东流”
“为什么?”女娲不解,她也没功夫去计较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被鸿钧监视了,直接问了那么一句。“难道是?”
“不错,是那一滴血。当初第二代天庭成立,因你造人补天的功德,从而得到了三界众生的拥护和爱戴,可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得人和,所以我和伏羲才决定由你来编纂天条。当时因天条是你编纂,它便只以你为尊。你无奈之下,只好在天条中加入圣人箴言,规定只有三界主宰才可为天条之主,且必须以本人鲜血祭之,若天条认其血则天条方可为其所用。现在的新天条承袭了你的圣人箴言,但你知道新天条实为杨戬所编纂,且杨戬在凌宵殿上受刑时,有一滴鲜血溅到七彩石上,与七彩石相溶。这说明七彩石上的新天条从此只以杨戬为尊,不会再认他人为主。所以你必须打碎杨戬的梦境,否则新天条会成为贡奉在凌宵殿上的摆设。”前几句话还带着丝丝无奈,最后一句话却只有绝决和不容反抗的命令。
“鸿钧老祖,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为什么?难道连做个梦都是奢侈吗?”回答她的是四周黑夜的寂静和无边的冷寞。
“天道!我恨你——”女娲跑到荒野无人处嘶吼着。她以前做圣人的时候,觉得天道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现在她好恨,这一刻她有想恢复圣人之身的冲动,也许圣人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现在的被动和无力,让自己想要守护的人永远沉溺在这幸福的梦境里。但这圣人的身份和灵力又岂是她说不要就不要,说要就要的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黑暗,驱散一夜的惆怅,女娲娘娘强打精神隐匿身形来到离小院不远的大树下,院子里,中年男子在看书,大儿子在练武,妻子正在给小儿子梳头,轻柔的手抚过小儿子柔软的发,小儿子笑得眉眼弯弯,手里正在用小刀刻着什么:
“娘,二郎做了一支木钗,一会儿二郎给娘戴上。”
“好啊!”母亲也笑得眉眼弯弯。
终于,一家人吃过早饭,母亲吩咐兄弟二人去山上打些野味。当兄弟俩分开后,带着瑶姬脸的女娲出现了。
“娘,你怎么来了?”白衣少年觉得眼前这个母亲有点儿怪。
“二郎,如果娘告诉你,这只是一个梦,你相信吗?”
“娘”白衣少年低下头沉思了一下,复又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坚决“我当然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娘,难道这个梦不好吗?”
“二郎,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活着的人总还是要活下去的。你不能总这样沉溺在自己的梦里。”
“可是,二郎已经死了,二郎终于又能和爹娘大哥团聚了。娘,难道您不开心吗?还是您在怪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原来如此。”女娲现在才恍然大悟,杨戬原来是以为,以为“二郎,你还活着。你只是睡着了而已。”
“只是睡着?”白衣少年讶异,转而恢复平静“那我愿意永远沉睡下去,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和家人在一起了。母亲,难道这么多年来,您不想让二郎陪在您身边吗?”
“二郎,新天条还没有顺利实行,你不能就此沉睡。”关于天条血祭认主的事,当今三界没有几个人知道,即使是瑶姬也无从得知。所以女娲娘娘不敢说得太过明显,免得泄露天机,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
“玉帝王母会解决此事。”语气坚决。
“三圣母需要你照顾。”女娲虽不愿提起这个笨女人,但心知杨婵是杨戬的软肋,也只好拿来用了。
“沉香已经长大了,他会照顾好三妹的”杨戬虽然感觉眼前这个娘亲今日有些怪异,但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是你娘,我还活着,我没有死!”虽然圣人是不可以说谎的,但现在女娲已经不是圣人了,所以她可以随便说话,再也不用小心翼翼怕给三界和自己带来什么不良后果了。
“你说什么?”杨戬这回是真的惊住了。他到底该相信自己的天眼当年看到的事实,还是该相信眼前这个人?杨戬的心在理智和情感之间徘徊。按道理说他应该相信天眼的,但他又有那么一丝小小的奢望,希望自己的母亲真的还活在这个三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