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
刘嬷嬷垂了眼眸,却是眼底里都噙着些瞧不懂的情绪:“老祖宗说了,太太这段时日忙碌的很,累了身子,便是不必折腾个有的没的了,好好在屋子里休息便好。”
顿了顿,又艰难的补充:“剩下的事情,这几日便是由着娇姨娘打理便好了。”
娇姨娘!
娇娘鱿!
这哪里是说大太太忙碌?而是变着法子剥了她的权利!
这一夜,注定孤枕难眠瞬。
冷风呼啸,冲进人的耳朵,柳条在外间暖了好久的身子,才敢进门去寻着安想蓉。
“姑娘,姑娘!”
折腾了好一阵子,安想蓉才是收拾了利索的。
只不过她的神色还是不太好。
瞧着整个人都是有些颓废的。
柳条只是糟心,以为安想蓉还是惦记着自己要被嫁入拓跋家,言语之中越发小心,生怕是触碰了安想蓉的年头。
却是听着秋菊在外头唤着,声音有些大。
好似是和着什么人纠缠着。
安想蓉暗暗奇怪。
秋菊规矩向来不错,更是从来都不曾出过岔子的,现在在外面叫嚷这什么?
柳条还不曾迎出去,却是瞧见一个人儿突然从屋子外头冲了进来。
竟是直愣愣的冲进了屋子。
冷气一瞬间扑面而来。
柳条慌忙挡在安想蓉的身前,却是挡不住些许冷风,刚想瞧瞧是那个不开眼的奴才,却是瞧见满眼通红的安月凤。
安月凤?
安家三姑娘自从上一次闹得那么多事情之后,一直都被禁足,而且是被关在嗣堂里。
任凭二太太如何求情,都是不曾放出来的。
现在又怎的是寻了出来了?
还摆出来一副要找茬的姿态。
“柳条。”
安想蓉直起身子,她这段时日略显憔悴,幸而刚刚梳妆打扮好,也不能输了气度去。
“去给三姑娘看茶。”
便是坐到了花塌上去,花塌上到底是有些凉,又是因的久病,安想蓉脸色又白了几分。
倒是衬得安月凤面色通红。
眼瞧着奴婢们都下去了,安月凤纵然是天大的忍耐,现在也是压不住了。
“大姐姐,前些日子闹出来的那档子事情——”
安月凤的声音发颤,却还是字字珠玑的落下来:“可是真的?”
她是说那日,拓跋傲然“欺凌”了安想慈的事情。
安想蓉不说话,却是直直的瞧着自己这个三妹妹。
说起来,已经很长时间不见了。
“三妹妹提那个劳什子做什么?”
说着,安想蓉亲手给安月凤倒了一杯茶水:“姐姐那日身子不舒爽,确实是瞧见了的,那家的拓跋公子——确实是坐下了那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安月凤纵然是如何不相信,却也是不得不信。
安想蓉何必骗她?
只瞧着那红润的笑脸一瞬间失了血色来,纵然安想蓉瞧了一眼,都觉着心疼。
却又是想到了什么。
她原先就有些不相信,但是现在这么一看,估摸着是差不多了。
看来,就算是她不上当,安家总是跑不了一个嫡女去的。
这拓跋傲然当真是好深的算计。
“三妹妹可是将初心误交了良人?”
安想蓉默默的念了一句,却是瞧见安月凤竟还是满脸惨白的模样。
等等。
纵然是安月凤一心扑倒那拓跋傲然的身上,也不至于如此,而且,安月凤素来得这家中人的宠爱,又何必为了一个商贾人家的小子而失魂落魄?
安想蓉一念至此,却是只见安月凤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
这一下子冲的安想蓉都是手忙脚乱了起来,匆忙的寻了柳条过来,将安月凤抬到了床铺上,却是一手不小心撩拨开了安月凤的袖子。
柳条瞧了一眼,却是惊叫了一下,竟是手底下都虚软了几分,秋菊本就是力气小的,竟是没抬动。
安月凤被砸在了地上,这一砸,兴许又是触碰到那坚硬冰冷的地表,安月凤竟是醒过来了。
只是那脸庞越发慌乱了些许。
只见她惊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兴许是没注意到这些,还被柳条给绊了一下。
“三妹妹?”
安想莹一把抓住安月凤的手,脸上挂了些许严谨来:“你这是在闹个什么?失了嫡女风度,也不怕被笑话了去!”
这话说的厉害,也让安月凤些许心安。
怎的说,她也是嫡女。
却是越发心乱。
柳条刚刚是不清楚瞧见了什么,现在竟是垂着头
不敢说话,秋菊连忙碰了她两下,二人才是出了去的。
安想蓉却是眼尖的瞧见柳条的手一直抓着她的手帕。
这是柳条的习惯。
一碰到什么让她紧张慌乱的东西,她就禁不住抓着自己的手帕。
安月凤却是突然之间开始奇怪起来。
随着安想蓉扯东扯西,安想蓉本就是个镇定的性子,干脆也就随着她。
一直在扯着东西南北,一路说不到个正经来。
若不是安想蓉的性子太稳重,怕都是周转不过来的。
但是,也是有些奇怪。
这安家三姑娘从来都是嚣张跋扈而又性格泼辣的,甚少瞧见迂回的姿态,现如今竟是三句两句绕不到根本,甚是让人奇怪。
到了最后,一直拖到可以去定省的时候了,安月凤竟是还不曾说出个什么来。
安想蓉倒是有耐心,只是外头的柳条唤着了。
“姑娘,时辰不早了,再是不去,就要迟了。”
安想蓉已经很久没有去见礼了,只是因的老太太这段时日“身子骨”一直不好,所以一直没有见礼。
说起来,那里是身子骨不好?
只是觉得干出了这样卖了孙女的事儿觉得腌臜罢了,可能又是无法面对安想蓉,才是一直说着身子不好。
现在却是突然见了人了。
安想蓉几乎都不必想,只能说,是那湛明溪的动作很快。
却是突然听着安月凤声线有些幽幽的:“今儿早上还听着我母亲的贴身丫鬟随着我说,说是那大舅母近日身子骨不太好,怕是不能管事了。”
大太太的身子骨在不舒服,还能不管事儿了?
怕是大局已定,老太太寻了个由头来发泄这段时日受的气了。
也是一种变相的警告。
或者说是一种对安想蓉的安抚。
怎的说来,都是一举两得的法子,到底是老太太。
才是下的风声,她便已经动了手腕来。
这样的手段,怪不得稳坐安家第一把交椅。
却是一路风雪。
安月凤一直有话要说,但是却一直没说出来,纵然安想蓉是想听,现在也是没听得意思了。
才是入了老太太的锦绣园,便是瞧见里头有人迎出来。
依萃那张脸上还带着一点伤,在后院里,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
但是她现在依旧站在门口迎着安想蓉。
她也是跟着她的主子一样,经历了一场跌宕起伏,甚至几乎面临垂死,幸而大姑娘一直都是体恤她,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
所以她现在,又被老太太赏识。
说来,到底只是老太太突然想着吃她泡的那一口茶,所以她就又被记起来了。
但是老太太想要的,究竟是不是那一口茶呢?
却是走到了门口,突然手旁一紧,安月凤竟是抓了一下安想蓉的袖子。
瞧着安月凤那张娇嫩的脸庞上,竟然有着些许的畏惧。
畏惧?
这样的模样——
“三妹妹?”
安想蓉微微皱了皱眉眉头:“祖母可是等着呢。”
安月凤便是垂了头,也不说话,任由依萃在前头引着。
内间里一片欢呼雀跃的声音。
竟是分外热闹。
安想蓉和安月凤进去的时候,竟是屋子都安静下来,安想蓉一抬头,便是瞧见了满屋子的姑娘。
“大姐姐来得早!”
打招呼的却是安星。
第一个张口的人似乎带动了不少情绪,四周的姑娘也是不敢得罪安想蓉,一句“大姐姐”叫的分外开明。
安想蓉一一迎着,却是走到了最前头,礼数分豪不差的冲着老太太见礼。
这一番嫡长女的姿态当真是羡煞了旁的姑娘的眼去。
却也是让老太太有些心焦。
她也算是狠了心抛了自己的亲孙女儿一回了,现在风平浪静,却也是不好马上转个风向。
毕竟事情闹得那么大。
“祖母。”
却见安想蓉姿态甚是合理,言语之间也没有露出来个委屈的姿态,好似是全然不知,自己差一点就要被卖到一个腌臜的龙潭虎穴之中一般。
“祖母吉祥。”
却是瞧见旁的安月凤脸上挂着乖顺的笑容,行礼的姿态也分外拘谨,和着前些日子的嚣张跋扈看起来,简直就不是一个人儿。
“你们两个丫头,身子骨都是不好的,却又是踩着风雪。”
老祖宗言语之中满满的都是心疼的意思,瞧得四周的姑娘们都有些眼热。
说话者,老祖宗又给了依萃一个眼色,依萃迅速拿了两个软皮小凳过来,安想蓉和安月凤乖巧的坐在
了老祖宗的旁边。
安想蓉的姿态是无可挑剔的,倒是反观安月凤——
大概是平日里那样刁钻泼辣的一个人儿,突然变得文静秀气而又内敛,众人都是有些不习惯。
若不是安想蓉心知安月凤,说不定也会想,是不是也像是她一样,转瞬之间,安月凤的皮囊之下已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灵魂?
想想又觉得不可信。
安想蓉嗤笑了一下自己的年头。
怎的是什么荒诞的事情都敢想了呢?
“你这小丫头,又是在想这些什么?”
老祖宗却是眉头一皱,笑怪她:“都是不惦记着祖母了!”
“祖母说的是什么话!”安想蓉却是突然一抬头,她坐着小凳,一抬头便是瞧着老祖母的脸。
一张娇小的脸上都是带了泪的。
“祖母身子不好着,孙女儿都是心中慌乱着的,祖母如此说,岂不是诛着孙女儿的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