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可得加快点速度,过两天,太太就要把这抚额随着礼物一起送出去的。”姚妈妈小声地提醒。
芸娘就嘟起了嘴唇:“我来不及!”
“来得及,来得及,怎么会来不及呢?你晚上、早上再多挪个两个时辰出来就来得及了……”姚妈妈笑眯眯的。
芸娘听完,就扔了手里的针:“那我眼睛都要瞎了。好妈妈,你去跟母亲说,姐姐绣工好,让姐姐绣吧!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里能拿得出手?”
姚妈妈闻言,目光瞥向正拿着松鹤延年的花样子比划的云罗,心里就有了数。
可脸上还是板了起来,语重心长地劝芸娘:“我的好小姐,针线功夫没有窍门,就是平时多练。云小姐的针线功夫好,也是花的时间多,你多抽点时间练习,就能越来越好的。你别再耽搁时辰了,赶紧绣吧,等会太太问起来,我也好回答。”
“哎,可我绣的也就这样,拿出去送人总有些拿不出手啊!”芸娘无力地看着手里的抚额,“妈妈,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是送给谁的啊?怎么就非我不可啊?”
姚妈妈闻言一僵。
脸色略略不自然。
芸娘就绕着她追问。
姚妈妈摇头就是不肯说,嘴巴紧得跟蚌壳似的。
被芸娘问的烦了,姚妈妈直接落荒而逃。
芸娘和云罗面面相觑。
“到底送给谁的呀?”芸娘望着门框说了这么一句。
神情间带着疑虑。
“红缨,把那水果切成小块,用银钎子叉来吃。”云罗吩咐红缨把姚妈妈送来的甜瓜等水果再处理一下,这样吃起来更方便些。
算是避开了芸娘的忧虑。
红缨应声退下,芸娘也不再提前抚额的事情。
到了晚膳。云家又派了一拨人上门来见云罗,说是想要接她回去陪伴祖母。
云罗一口回绝,以病着起不了身都没肯见来人。
许太太更是让姚妈妈快人快语地打发了。
对方一见姚妈妈帮腔,不敢多作勉强,就这样讪讪地偃旗息鼓。
到门外溜了个弯,就侯在了观前街的口头,极有耐心地等着。
直到云肖峰经过。
来人把云肖峰给栏了下来。
腆着脸壮着胆子把云二爷交代的话飞快地说了一通。
边说。边偷觑着大爷的神色。
当场被云肖峰阴沉的脸孔给吓坏了。
可自己却因为心虚。羞愧地低下了头。
心里就把自家主子的话一一回放——
“你就跟他说,别以为割了袍子就可以断义,分了家就可以没干系。有老太太在呢。发话要给孙女指门婚事,那是到哪都说得通的道理,由不得他拿乔不答应。他答应了最好,不答应就掂量掂量老太太。别给脸不要脸。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这话跟威胁没两样。
来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给割下来。
可偏偏容不得他退缩,还是要跑这一趟。
却撞云县尉的雷区。
心里却对这样的结果早有准备。搁谁身上谁受不了。
怪不得曾经的云大爷、如今的云县尉一脸气愤。
攥住拳头的手背上青筋直露。
云县尉不会当场动手打人吧?
来人感觉头顶一凉,吓得脖子都缩了回去,片刻才感觉过来是云县尉铁青的脸孔离他面前一寸左右。
呼出的气息冰冷冰凉的,足可以把人冻成冰棍。
第一次看到一向和颜悦色的云大人摆出一副杀人的表情。
来人一个激灵。颤巍巍地往后挪开了些安全距离,干笑着与云县尉对视。
伸手不打笑脸人——
云大爷如今是县尉了,这样浅显的道理他肯定懂。
如此安慰着自己的同时。战战兢兢地等来云县尉咬牙切齿的答复:“告诉你家二爷,让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子女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可不是‘祖母之命’也不是‘长辈之命’。我的女儿,轮不到旁人来插手。”
云大爷难得发火。
可一旦生气起来,那两只细长的眼眸瞪得跟铜铃似的,眼神凶得像要吃人。
特别让人害怕。
来人咽了几下口水,积攒了才生出力气去挪开步子。
在云大爷一路“欢送”的注目礼中咧咧跄跄地跑出观前街。
直到感觉不到背后的目光,他才扶着墙根大口大口地喘气。
天啊!主子打架,下人遭殃。
古话从来没有一句是错的。
来人等汗湿的后背微微晾干,才平复了情绪,迈开步子回府。
当把云大爷的回话小心翼翼地复述给云二爷听时,他感觉头顶火辣辣的疼,比方才更甚。
等顶着肿胀如猪头的脸孔爬出书房时,他在心底作出了如下结论——
大爷到底是个读书人,斯文体面,虽然生气倒最终没有动手。
可二爷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那说拔拳头就拔拳头,不带一丝犹豫。
自己躲过了初一可没躲过十五。
这一顿揍还是轮上了。
下人一边摸着五颜六色的伤口,一边在心底各种总结,终于踏踏实实地回了自己屋子,涂了药膏,关起门来足足在床上躺了五天才敢出门见人。
****
“柳云,”在自己房中的芸娘把新丫鬟叫到了身边。
柳云从前没有在主子跟前近身伺候过,一看就是怯生生的,和活泼的楠星不一样。
“小姐,你有什么吩咐?”柳云朝芸娘曲膝行礼,姿态柔顺。
“你来我身边伺候也有几天了,这段时间可习惯?府里的妈妈婆子们都还客气吧?”芸娘和颜悦色地望着她,十分关切的口吻。
柳云受宠若惊地点头。斟酌了一下用词,就回答:“回小姐的话,奴婢觉得很习惯。小姐仁慈,平日里体恤奴婢,已是天大的恩德。府里的妈妈也因为小姐的缘故,对奴婢很和善,碰到奴婢有什么不懂的。都会尽力指出来。”
言辞清晰。声音沉静。
虽然紧张,但是回话条理分明,没有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
是个聪明的。
芸娘看了点点头。
有满意从眼睛里透出来。
“嗯。那你如今应该和府里的人都熟悉了吧?”芸娘郑重其事地问。
柳云面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一下子不懂自家小姐的意思。
可还是照实地点头,轻声答了句“是,不过。奴婢资历浅,都是妈妈们看在小姐的面子上。才抬举奴婢。”
言辞很谦虚。
芸娘就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那我有几件事情要吩咐你去办,你可能做好?”
表情十分严肃。
柳云诚惶诚恐地点头:“小姐请吩咐,奴婢一定会尽力。”
芸娘却不说话,只是一刻不放松地看着她。
柳云就有些惴惴不安。便道:“奴婢一定办妥。”
芸娘这才点头,款款笑开:“你帮我去打听几件事情:一是姚妈妈最近让采办都置办了些什么礼品,务必详尽;二是赶车的最近去过哪些地方。包括大人、太太,甚至姚妈妈。不能有一丝遗漏;三是去找一下伺候姚妈妈的小丫鬟,问问姚妈妈可说过什么话或者做过什么奇怪的举止。”
柳云一一应下,可心底却狐疑不已——
小姐这么关心姚妈妈的行踪干什么?
可看到芸娘一副重视到不能再重视的表情,又把心底的狐疑压了下去。
领命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一路走,一路心里盘算着先要去找灶上的婆子套套话,因为是府里负责采办的婆娘,她肯定知道她家男人最近都买了些什么东西;然后再去找花房里伺候的婆子,因为她男人是管马车的,府里谁用车、都去了哪,她肯定也能从男人嘴里知道得一清二楚;最后还要找个借口去找伺候姚妈妈的小丫鬟,顺便套套话。
灶上的婆子喜欢她手上的银镯子,从前拉着她的手看过几次,甚至还问她讨下来试戴过几次。等会去找她聊天,就拿了这银镯子给她,肯定乐开花,一开心估计什么话都肯跟她说。
管马车的那个婆娘嘴馋,话多,喜欢吃点心,等会带了藕粉桂花糕过去找她,再配上茶水,估计她立马就会打开话匣子,要套问消息也不难。
倒是伺候姚妈妈的那个小丫鬟,年纪虽小,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跟在姚妈妈身边,嘴紧得跟蚌壳似的,同她说话就跟打太极似的,未必有这么容易打听。得想个好办法,和她套近乎,才能打听地到消息。
想什么办法呢?
柳云脚下的步子微微有些凝滞。
对了,听说那小丫鬟和府里大人身边伺候笔墨的小厮来往频繁。那小厮今年不过十八,人长得眉清目秀,待人有和气,府里有几个丫鬟都有些动心。
这伺候姚妈妈的小丫鬟说不定也是这样的心思。
那自己正好知道些这个小厮的内情,说不定可以借了这个名头和小丫鬟套近乎。
对,就这么办。
柳云越想越心定。
打定主意后,就按照自己心里打的腹稿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准备好银镯子、藕粉桂花糕才又出去。
花了两个半天的功夫,分别去了厨房、花房和姚妈妈的住处,打听到了所有的讯息,才敢到芸娘跟前复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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