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父亲是当朝首辅唐归掩。
心头似有天雷阵阵轰隆过,云肖峰动摇的念头再次回到了圆点。
“唐大人,小女身体突感不适,不便在此叨扰。多谢大人对小女的救命之恩,在下定当铭感五内。若以后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定不推辞。”云肖峰伸手要把云罗接过来。
唐韶却抬手挡住。
云肖峰呆若木鸡,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对,两人就这样僵持。
闭着眼睛的云罗缓缓睁开眼,一头是父亲,一头是唐韶,心底矛盾得备受煎熬。
眼泪掉得更凶。
可这样的场景下容不得她缩着不应声,衡量再三后,她咬牙看着父亲道:“父亲,我随你回去。”然后,看也不看唐韶,伸手越过他把手放在了云肖峰手心里。
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他是何人之子。
为何要等她一颗芳心沦陷万丈红尘万劫不复后再告之他的身世来历?再让她看清楚,原来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何止天与地、云与泥……
云罗只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无路可逃。
这边的唐韶眉目黯然,挡着的手就这样无力地收了回来。
“罗儿……”温声的呼唤,可回应他的只有一个倔强的低垂着青丝模糊的面容,感受到旁边云肖峰眼底强捺的怒气,他无奈地改口,“云小姐,卫所有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要不要先让他来给你看看?”
他不禁希冀,希冀她能给一个万分之一希望的答案。
可惜云罗只是坚定地摇头。不肯留下。
唐韶怅然若失。
云肖峰恐迟则生变,赶紧握紧了手里的纤细手掌,同唐韶草草作揖后不由分说地拉着女儿离开。
唐韶望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眼底一片黑影。
等云肖峰和云罗乘坐的马车离开卫所门口的那条街道,陈靖安已经闯进了唐韶的书房。
“老大,怎么回事?”陈靖安情急之下连称呼都变回了私下的,因为跑得太快。额头上还冒着亮晶晶的汗珠子。
唐韶很随意地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陈靖安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可想到云罗离开时的样子,他又硬着头皮问道:“大人。我看云小姐好像……情绪不太好……”话还没说完整,就被唐韶一记警告的眼神给瞪住了。
他赶紧噤声。
“你派谁去送的?”半晌之后,唐韶复又抬眸凝望着陈靖安,眸中平静无波。
陈靖安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我派高佩文去的。”
高佩文?
唐韶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红缨没看出来?”
“云小姐走得仓促,红缨她估摸着当时正忙着服侍。应该没留意,更何况高佩文如今的样子,恐怕她一下子也认不出来……”陈靖安说到这边,就有些凝滞。沉默的片刻夹杂着心领神会的唏嘘。
一个绝顶高手,如今成了废人。
陈靖安想想就不觉对杨泽恨上眉梢。
这下贱的东西,对高佩文使用了下三滥的手法。活活废了一条好汉。
“大人,他临走时问过他父亲的事情。”陈靖安递高佩文递了个话音。
高佩文之所以肯为唐韶所用。一切都是为了他那个犯事的父亲,如今付出这样大的代价,自然要关心父亲的事情。
唐韶听闻,就点头颌首道:“我答应过他的事情,自然会做到。只要等他实践自己的诺言,出来指证之后,我自然会请求圣上特赦。”
陈靖安赞同地点头,可旋即又面色复杂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说着,朝唐韶担忧道,“老大,我们在苏州动静闹得这么大,那老家伙不可能不防范。说到底,狄知府在他眼里恐怕连看门狗都算不上,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押解入京,会不会打草惊蛇?”
“担心什么,开弓没有回头箭,苏州这一仗若我们打不响,后头还怎么打开局面?就是要一举牵出案情,这样才能让那些试图隔岸观火、明哲保身的老狐狸下定决心站队。”唐韶说完此话,眉宇间已经带了肃杀之气。
“在苏府的人有没有消息传回来?”唐韶无心再谈高佩文的事情,随即就转移了话题。
“没有。这位苏大人倒是真够沉得住气,狄知府被押起来之后,他作为姻亲,也不开口为他求情;作为苏州同知,苏州官员中最有希望升任知府的人选,他也不蹦跶……反倒低调平静、称病在家,真是让人匪夷所思。”陈靖安提到苏大人,言语间有着困惑。
“如果不是那一出姐妹易嫁的闹剧,我早就断定他就是那个暗中给狄知府下绊子的人。可有了那事,我倒又不确信了。毕竟,他与狄知府是儿女亲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显而易见的道理不可能不知道。”唐韶也对这个苏大人有些猜不透。
印象中,这位苏同知总是一副斯文乐呵的笑脸,谈不上眼露精光,但肯定不是烂好人一个。跟在狄知府身后,既不会一味附合上峰,也不会直言以对,总是不卑不亢,让人清晰感受到他作为苏州第二人的克制和分寸。
“事到如今,还有好多人议论这桩婚事,不过,大多数人认为是狄知府仗势欺人、逼迫苏大人结成了这桩婚事。”陈靖安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天大的事情,八卦道,“老大,你不知道吧?姓狄的出了事之后,就有人猜测苏府会不会提出退婚,结果,第二天人家苏夫人就放出话来了,说苏家是信诺之人,不会做出这种落井下石的小人行径,他们苏家明年会如约把女儿嫁进狄府。”
陈靖安说完这个消息,不禁啧啧称奇。
这苏家做法外人瞧着挺厚道,可深知内情的人就会在心底嘀咕,这苏家二小姐因为“姐妹易嫁”的事情可是苏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以她一辈子的幸福来换取苏家的好名声,这可是一桩一箭双雕的好生意。苏夫人自然乐意促成此事。
只是传到世人耳中,大家只看到苏家“信诺仁义”的表象,自然是一边倒的称赞。
“这一招倒是让苏家占尽了赞誉。这个苏大人……遍寻苏州,我实在想象不出来,除了他以为苏州城内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暗中助我扳倒狄知府,可潜入苏府的人也有这么些日子了,居然没有任何发现,这反倒让我确信他肯定有问题。”唐韶下了判断。
陈靖安连连点头:“是,我也觉得他这人内里肯定不简单。齐大人只是暂管苏州,过一段时间就会回京城,到时,朝廷是派人来苏州任知府还是直接从苏州官员中选一位升任知府都是有可能的。朝廷派人来,人选就不一定了,可如果是从苏州官员中直接选一人,那肯定是他苏大人无疑了……”陈靖安分析局势,不禁觉得苏大人升任苏州知府的可能性极大。
“他与齐大人有同窗之谊,若他不出差错,齐大人应该会向吏部推荐他。再加上苏家与周家、朱家的关系,朝廷同意他升任苏州知府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唐韶纵观全局,客观地指出。
言下之意,苏大人做知府的事情指日可待。
陈靖安闻言不禁沉吟:“老大你没有在齐大人面前点醒一二吗?”
唐韶摇头否定道:“你我皆是卫所之人,‘文武不相交’这是朝廷的规矩,在没有抓住苏大人实质的把柄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易建言的好。”
“哦……”陈靖安回答得略有些敷衍,唐韶目光一转,就盯着他的眼睛嘱咐道,“也不许你私下告之兄长。”
陈靖安的兄长就是陈阁老,与齐孝宗多年师生情谊。
陈靖安本来正有此意,却不想唐韶点中他心意,便不敢私下做小动作。
既然唐韶说不许插手苏州知府的人选问题,必然有讳莫如深的理由,他自然要遵从。
唐韶见陈靖安点头应允之后,也就揭过此事不再提。
正事谈完,陈靖安却还不走,唐韶便静静地望着他,等待下文。
陈靖安踌躇了片刻,欲言又止,最后在唐韶渐失耐心的眸光中终于鼓起勇气道:“老大,我和芸娘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去跟我兄长说情?”语毕,大男人的耳后根一片绯红,极其醒目。
唐韶盯着耳后的那片红,神色变幻,最后,眼底的不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邃:“你大嫂许氏的情况如今怎么样?清明时,你跟我说收到家书提及大嫂许氏病重下不了床,如今呢?”
三言两语,问到了关键。
这是要管起这件事的意思。
陈靖安不禁高兴坏了,忙不迭地凑到了唐韶身边,讨好般地扯着他的袖管:“母亲在家书中说,恐怕托不过热暑。”
热暑?此刻已然进暑,那就是这几日的光景了……
唐韶心中有数,便对他颌首,郑重道:“此事交给我,由我出面跟陈阁老说项。可你得收起你眼底的那些情绪,不能露了端倪,别把事情搞砸了……”(想知道《云泥记》更多精彩动态吗?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选择添加朋友中添加公众号,搜索“wang”,关注公众号,再也不会错过每次更新!read2002)(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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