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现有丧葬制度和陈财主家中财力,应遵循七日小葬,四十九日大葬的习俗。小葬只是埋起来,起一个坟包。到了大葬之日就要起坟冢,竖墓碑,请来玄门与佛门的弟子做法事、超度。
但陈公子是横死家中,实为不祥,葬礼只得一切从简。但应有的一些还是没落下,比如依照玄门中风水先生所言,给他用的是描金大红棺木,同时陪葬中有一面小铜镜就盖在他额头上预防安葬中发生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为祸家中后世子孙。
只是小葬的规模,只须几铲子便能将土坟挖开,项英却没有动手。只因陈家是木兰镇中的大户,陈公子所葬之地是陈家祖坟,周围有看守坟地的人。
为了不让守墓人发现他是来偷尸体的,只得想法子将人支走。
忽然一道惊雷,雨瓢泼而下。这雷声来得莫名其妙,让坐在外面的守墓人搬了小凳子回了自己的茅屋。
夜突然而至,雨伴随着狂风卷着枯枝,吹动周围竖着的十二道招魂幡,地面上铺着一层白色的纸钱,此时被雨水打湿与泥混成一团。
项英选了正北方的一棵树,身姿矫健的攀了上去。跟着盘腿而坐,嘴里开始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一朵云包裹着红光而来,一路飘一路劈着红色闪电,那声音引得守墓人提着灯笼走出门来。
这人胆子挺大,不想逃走倒还有心情在那儿看热闹。项英正暗自寻思怎么才能让这人走开,跟着便看到守墓人身后走出来一个身穿绛色长袍的年轻人。
见那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胸前抱着的佛尘随手一扫,脸在灯笼微弱的光芒下笑了笑。
项英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他双腿不时晃荡着,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
大概这样实在无聊的很,他伸手从背着的布袋里掏出一把小核桃,然后用手指捏碎,将核桃仁塞进了嘴里。一边嚼一边摸出第二个核桃,然后用了很大劲都没能捏碎,不得已只能忍痛丢弃。
“谁在那里?”,核桃落在泥水里,发出不慎清楚的声音,却被那年轻人听到。只这片刻间,他就发现了项英的存在。
这位年轻人,正是为陈氏夫妻出谋划策的极净仙踪的弟子风名赋。听到风名赋的询问,项英没再隐藏,直接跳下树。
他一边向那人走去一边扔下了数枚核桃,这样的作为没能引起风名赋的警惕。他一定想不到,会有人用食物做法器。
项英缓缓走近,等风名赋看清了他的脸,本十分警惕的男人忽然放心下来。来人十分稚嫩,比他的小师弟还要稚嫩许多,他一定不会是那个与他们斗法的人物。但他雨夜来此,让人一时间无法断定他的身份。
风名赋道:“来者报上姓名。”
项英停下脚步,将最后几枚核桃扔掉。跟着一指指向天空然后轻轻一勾,那朵冒着红光的云彩向他飘来。
风名赋被这等神迹吓呆了,倒是那守墓人很是镇定。他将腰间别着的铜锣拿出来,开始“哐哐”的敲响。
“来人啊,盗墓的来了。”守墓人喊完,从那茅草屋里又陆续跑出数人来,大多是家丁模样的人,只有几个跟那风名赋一般穿着长袍。
显然陈家起了疑心,故意请了这些人来降服他。
“妖孽,快快显出原形!”除了风名赋,另几人远远站定,徒留几个不会法术的家丁慢慢靠近。
那守墓人倒是乖觉,将墓地里的所有石灯笼点亮。待周围大亮众人再看去,面前竟是个虽然个高却很瘦弱的少年。看到是这样一个人物众人皆是心头就是一松,尤其那些家丁,还以为自己要对付的是一堆妖魔鬼怪,却没想到是位少年。
他们显然忘了,之前彼此是见过面的,只是那时项英穿得是一身寿衣。
项英诡异一笑,一阵邪风平地扑上众人面门。有的甚至被像石子一样的东西砸在额头,只有懂这个的玄门中人惊骇,他们不知何时竟落在了阵法中。
“你到底是何人?”想不到破阵之法一众人只能一动不敢动。
“等你们下了黄泉可以问问阎王,如果九泉之下真有阎王的话。”项英是死过的,整个过程混混沌沌不甚清楚,似乎没看到鬼差这等勾魂使。话落,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声音虽显稚嫩却有粗粝之感,显然已到了变声期。
尽管话出自一个少年之口让人很难信服,却挡不住有人心头发慌。
风名赋皱紧双眉提醒:“都不要轻举妄动。”
家丁大部分都是胆小如鼠的,忙退了一步表示不愿争执。不想,还没说出心中的意思,便眼露惊恐的倒地不起。凄厉声让众人有些莫名,有看不下去的家丁想走过去看看,谁知只动了一步也跟着倒地同样惊恐不已的嚎叫不止。
“怎么回事?”剩余的家丁们心下慌乱,有将风名赋的话当耳旁风想直接逃跑,谁知只跑了两步便同样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止的哀嚎。
“不要再乱动!”站在一边的风名赋厉喝道:“此阵名为钩行之阵,无有门孽徒曾布此阵于山上,杀死近百人。此阵维持不了多久,只要站着几息便可活动。”
项英站在不远处,轻蔑的笑了,道:“几息便可?几息我已布下更多法阵,届时只要你们动一下便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倒在地上尖叫的人,忽然满脸青紫的没了声息,让处于阵法中的人惊恐不已。有抖索的人尿了裤子,涕泪横流的抖着嘴唇求饶。
“原本我只想把我要的带走,没有伤害无辜的意思。不想你们竟准备了这般阵仗候着,若不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本事,岂不被人白白欺辱?”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何况我的真实身份还被这位看出来了。”
除了说出无有门这个词的风名赋其他人皆是齐齐变色。
风名赋却是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无有门的叛徒相盈?”
少年点头,“让你们死个明白。”
“不可能,那是个女娃娃。”
少年又笑了笑,道:“我所习得的术法有一门名为裂魂阵。字面意思不用我再详解吧?”
“……”绝望从家丁身上蔓延开来,说破法阵的风名赋十分后悔,几次张嘴预言却说不出一个字。
是他不自量力,带着清风观的师兄弟们埋伏,原以为会很容易,不想却遇上了魔头。
内疚之下他往前迈了一步,大吼着,“天道昭昭,你这妖孽会遭报应的!”
跟着,他便如同那前几个家丁一般倒在地上哀嚎着死去了。
“名赋师弟!”其他玄门中人声声呼喊,可惜那人已经醒不过来了。
一人怒视项英,道:“你这妖孽可知他的来历?”
“呵。”项英笑笑不答。
一人跟着道:“他是极净仙宗的弟子,今日死在你手上,你以为极净仙宗的人会放过你?”
“极净仙宗?”项英笑道:“从未听说过。”
不怪他见识浅薄,前身他只是一位外门弟子。身在外门所知所学皆都有限,没听说过极净仙宗也不足为奇。
就在她得意之时,一盆红色浓稠的液体兜头浇在他身上。那粘腻的滋味实在难受的很,他转过头,满脸血渍的看向偷袭她的人。
守墓的老人,干扁瘦小,他愤怒道:“任你是怎样的妖魔鬼怪喷上黑狗血看你怎么作怪?”
守墓人竟没被锁在阵法中,项英颇有兴趣的转过头,满脸血痕的一把揪住了守墓人。
那守墓人干瘦一个小老头力气不大,但被抓住总是要挣扎一下,这一挣扎项英一时间竟制不住他。
“你这前世不修的小妖怪,小老儿就算下了地狱也不会放过你。”守墓人大吼着,“我家公子多好的一个后生,你这个妖怪!老天你为何这般欺软怕硬不把这妖怪杀死?”
守墓人的话将项英心底的怨恨勾了出来,他说:“你不必问天,它就是个眼瞎的。”
终于,守墓人挣扎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项英松开手蹲下身,扯着自己唯一干燥的两只袖子给老人家擦泪,嘴里的话却不含半点温度,他说:“我已在地狱里煎熬,实在寂寞。你家公子那么好我一眼看中,所以便用了这个法子让他一生一世的陪着我。”
“你……”守墓人吃惊不已,看着尽在咫尺的少年。老脸有些难堪,眼中尽是厌恶。
“老人家我跟你说,我以前是个女娃娃,才十二岁。”项英说着抚摸了一下自己沾着血迹的脸,笑得暧昧不明,那眉眼间的确带着几分女气,他道:“如今我虽成了男子,但长得也还不错,配你家公子也算是天生一对。”
灯光下,少年的脸上好像出现了两张面孔。一男一女的两张面孔在守墓人眼前闪烁不定,像传说中惑人的妖怪。但黑狗血没有作用,所以少年不是妖怪。
“鬼啊!——”守墓人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奔进林子。
身后的几名清风观弟子惊诧不已,一位心直口快的问:“你这样放他走不怕他把你的秘密宣扬出去?”
“你不怕他只是装作惊吓带更多的人来杀你?”有人补充道。
项英不答,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一件件脱下,露出白皙的胸膛。少年人的身体,消瘦如竹竿一般。
他一边脱衣服他一边道:“谁会信一个守墓人的话?再说他要是叫来更多人死的就更多,那样不是会害了自己的主家。至于其他人,陈家不会让外人跑来自家的祖坟捣乱的。当然,你们除外。”
清风观众弟子语塞,只站着一动不动。
项英似乎早料到自己的衣服会脏,他走回之前的那棵树下拿出一个包裹,换上了一身黑衣。在他换衣服的时间里,阵法中的人一动未动。
玄门中人忍耐力要比普通人强,那些陈府的下人却未必耐得住一动不动。
有坚持不住的家丁向项英哭求道:“爷爷,不,奶奶,不,还是爷爷……爷爷您饶了小的们吧,小的上有八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家老小全靠小的,小的如果死了,一家子可活不下去。”
少年不答,只淡漠的笑笑。意思很明显,你一家老小的死活与我何干?
“既然尔等已注定活不了,我也不藏着掖着,让你们自以为是正道的看看我禁术的厉害。”少年走到新埋下的坟包前,将那朵红色的云招过来。
鲜红的雷光劈下,鲜红的棺木露出真身。棺盖已被劈成两半,陈家大公子就睡在一堆珠宝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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