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上粼粼水渍顺着乳胶手套的移动四处滚落。
解冻后的尸体,苍白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
“解剖刀。”
女人的嗓音似寒风掠过荒野。
莫白心头一凛,赶紧把擦得发亮的刀递了过去。
解剖台上的尸体新鲜得很,扎眼的光束打在死者年轻的脸孔上,发着渗人的幽光。
死者才十八岁,在与同学嬉戏奔跑中突然口鼻冒血,倒地死去。
莫白不自觉转了头,却看到无鸢已切开了尸体颈脖和胸腹部,他瞪目看着那条横亘在上身联合线正中、笔直而流畅的切口,不禁吸了口气。
那两排暴露在切口下冒着森森阴气的软肋骨,切口整齐,腔腹内脏毫发无损!
好霸气的刀法!
莫白盯着无鸢,眼睛彤彤发光。
若不是忌惮她周身冰冷的气息,他真想给她一个大拥抱。
一般法医打开死者腔腹之后,首先锯开胸骨,再用刀砍开覆盖在内脏之上的软肋骨,并要防止尖锐的解剖刀划破脆弱的内脏,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剖腹中的三个步骤,由始至终被法医延续着。
无鸢却只需一刀。
莫白正拈拈自喜时,忽然觉得自身汗毛突突竖起,他僵硬地转着颈脖,看了眼身旁的女人,顿时心脏一缩。
灯光打在刀刃上,女人的眼梢迸着寒光。
莫白赶紧拿来相机准备固定。
“这、这……不是……蓝色的心脏!科长,这不是蓝色心脏么!”
莫白指着那颗血脉喷张的深蓝色心脏,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会这样?死者的心脏怎么会是蓝色的呢?”
而无鸢已经开始快速缝合尸体了,羊肠线随着手术镊穿梭于尸体之中,快得莫白只能见到她不停运动着的灵活手指。
“科长,这……这就完了?”
无鸢低头不语,莫白瞥见她那双在光亮之中深得发黑的眼眸,不带一丝人情的,沉着而冷静。
他雀跃着的心一下子寂静了。
即使他早已见过无数回,却乍然再见到那条开辟在死者胸口上下、针法完美的垂直褥式缝合,内心仍旧忍不住赞叹了一番。
垂直褥式缝合是外翻缝合的一种,在血管吻合中常用,非常有利于保证内面光滑及皮肤切口的愈合。光想着,就觉得是种极精细的活儿,即使是那些入门好几年的外科医生也不一定有这么纯熟的技巧。
更何况尸体解剖根本无需用到这样复杂的缝合。
“固定死者心脏,送检。”
脱下手套,无鸢淡淡道。
“科长,是命案吗?”
逮着机会,莫白赶紧抢着问。
无鸢前进的脚步一顿。
“呃呃,科长,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话还没说完,饶是迟钝如莫白也瞥到了女人渐深的眸光。
这是她生气的前兆,他知道。
莫白赶紧在脑海里搜寻着,一张可爱的俊脸憋得通红。
“哦,我知道了!”他猛拍着后脑勺:“死者尸斑偏红,口鼻周围有血性泡沫溢出,肺脏切面大量血性液溢出。至于……那颗蓝色的心脏,是因表面血管高度怒张所致啊!我知道了科长!他是运动中猝死的!嘻嘻,不是命案啊!”
莫白笑得灿烂。
“嗯。”
莫白在听到她微不可察的应答时,更乐了。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探头进来:“科长,本市某一著名经济学教授死在密室中,厅长说要您即刻赶往地点。另外……新任的刑事技术总队长及刑警队队长已在路上。”
江河说起这位不知姓名、军衔,即将成为他们的顶头上司时,下意识看了眼无鸢。
她面无表情,大步流星。
“备车。”
莫白在听到有人在密室里死掉了,则很兴奋。
江河见怪不怪,摇摇头,大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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