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与你师娘有九分相似,看来与你我有缘,你要把握机会,机不可失。你命里该有两妻,刚好不好言明。以后切不可辜负于她。”乘骞嘴唇嚅动,眉梢紧锁,声音就微微地传了出来。
“师兄莫不是也会腹语之功?”飞鹰心道,却发现声音还是从口中传来,只是动作细微而已。
“飞鹰。你和潭月速去干正紧事儿。不远的凌虚山东面山下有一木屋,木屋旁边有一涵洞,涵洞内有一些弓箭和棍棒,可以取来用。”乘骞张开眼,对飞鹰关切道。
“你若有事,可以来南门郊外的青涵宫找我,我暂时借住在那里。”乘骞补充了一句。青涵宫是一处秘密场所,专门豢养敢死之士。乘骞栖身在此,也是想刺探军情,对师父有所图报。
“师兄,后会有期。小展就拜托你照顾了。”飞鹰回到潭月站的位置,将弓还给了猎户,作揖道,“多谢壮士之弓,果然妙箭。”
“不谢。两位请便。”猎户兀自喝着茶,大笑着抱拳道。
飞鹰解下了缰绳,飞身上马,一把把潭月拉上了马背,两人绝尘而去。
乘骞带着小展,和猎户聊了会儿市场上野味的交易行情,用两贯钱买下了两只野兔,猎户高兴又免费搭送了一只,乘骞又去不远的酒肆,灌了几壶酒就散了。
回去的路上,小展别提有多兴奋,提着野兔的耳朵左转转,右冲冲,还一边喊,“小兔子乖乖,裂牙儿歪歪。小眼睛猜猜,我有多坏。”乘骞边喝酒边笑,竟像爷孙俩在秋天的郊外游玩,一片和谐。
飞鹰载着潭月,两人在秋天的郊外跃马快行,好不快活。经过一处梨园,紫须竟然停住了脚步,一连仰首吃了好几个野梨,看得潭月格格地笑。
潭月掏出了马鞭,挥了一下,梨子伴着叶子刷刷落地。潭月随身有一个布袋,递给了飞鹰。飞鹰下马,把落在地上的梨子全数捡了起来。
飞鹰递给了潭月两个,自己啃了一个,飞身上马,“今日有幸见识战国的野梨,真是口福不浅。”
“也不嫌脏。”潭月恼了一下,说罢掏出了小刀,开始在马背上削皮。
飞鹰一连咬了几口,回敬道,“此处梨园靠近郊外,也没有什么污染,空气这么新鲜,哪儿来的脏?”说罢,飞鹰又问道,“你知道青涵宫在哪儿吗?我师兄刚才说他栖身在那里。”
“那里是收养敢死之士的地方。你师兄怎么在那儿,会不会把小展带坏了?糟了。”潭月听到青涵宫,暗暗叫苦。
“没事儿。如果是收养敢死之士,应该不会沦为乞丐。我看他另有所图,你说是不,寒露?”飞鹰安慰道。
潭月转而扑哧一笑,“你们计然门下个个善于乔装,就你笨拙,你真是个木头瓜子。”
正说着,一个老头儿就在不远的草棚里开始谩骂,“哪儿来的偷梨贼,把马停下。”
飞鹰见状,准备策马飞奔。潭月喊了一句,“禺……禺……,快停下,飞鹰”。飞鹰本想就此逃跑,还是潭月有礼。
飞鹰停住了马,调转马头,去了破败的草棚处。老头儿看起来很是滑稽,叉着腰,围着他们转了一圈儿,“你们两个年轻人,做什么不好,跑我这儿偷梨吃,说,是什么居心?”
“老伯,我们是路过此地,看你梨园里风景甚好,收获累累,忍不住摘了几个。”飞鹰在马上欠身道。
老头儿捋了捋胡须,眼睛滴流着转了转,脸上充满喜感,笑吟吟地道,“看你臂长纤腰,倒不像有智慧之人。吃了我的梨就得下马,陪我下盘棋再走。今日我晦气,输了一场,这盘棋必须下。”
潭月看了看,草棚外面有一个石桌,石桌上沟壑纵横,几乎布满了黑白棋子。潭月笑了笑,问道,“老伯,今日让你晦气者是何人?”
“别提了。约摸一个五十上下的人带着一武士骑马经过,飞身落子,留下一盘棋局,飘逸绝尘而去。我落子了半日全都失败,到处是生死劫,看不到活路。”老头儿怏怏答道,这深情好像在说自己就是天底下的大笨蛋。
飞鹰看得好笑,想不到天下竟有这样的滑稽之人。潭月心里已猜出个七八分,继续问道,“那人样貌如何?”
“和这年轻人一般身高,腰间佩剑,头发盘得甚是精巧,一玉簪横贯发髻,巍巍然有仙骨之风。哎,自叹不如啊。”那老头儿摇了摇头,像拨浪鼓一般,倒是有几分鹤发童颜。
“定是墨子无疑。”飞鹰纵身下马,径直走向了棋盘。潭月也下马,跟了过去。
老头儿眼神恍了一下,突然嘿嘿一笑,转而对他二人道,“你们这一对儿年轻人,要是解了此棋局,我传你一招半式,定然受用无穷。”此老头儿说此话时轻描淡写,不仅自负平生绝学,似乎更加对墨子之名无足轻重。
飞鹰对围棋略懂皮毛,对围棋中表现出的局势却是一点不通,只见方圆之间,黑白交错,白棋有如四面楚歌,被黑子重重围起。飞鹰扫视了一眼,中盘有如盘根延伸至四角,四角的白棋勒缰收缩,颓势明显,动而无回旋之气,正面相迎却似面临深渊。飞鹰见状,只好拉着潭月的手就要乘机逃遁。
潭月看着心内一惊,“此残局正是皇宫内流失的残局《天玄伤》,墨子怎么会有?我姑姑是宋王之妹的贴身内侍。”
事情要回到十多年前。一日宋王来访其妹,我姑姑侍立在侧,宋王出此残局,问其妹可否应答。其妹胜似天女下凡,回复道,“给我一柱香清静即可。”其妹吩咐姑姑关门,遂强记棋盘,默然一刻钟。一柱香燃尽,房门大开。宋王大喜过望,两人对弈,宋王竟输了三子。此事后来其妹口授姑姑残局口诀,遂有了《天玄伤》残局棋谱。
潭月越看越熟悉,不禁喊出声来,“天玄伤者,逆天而作,占于中元而霸凌四方,为无道也。反者必顺势连角,活气连根,固地元而守坤道,收小利而据四角,使敌盘根而无据,任其揣而锐之,优势不复保。”
老头儿听着潭月一番言语,恭敬道,“姑娘请坐,看你复盘。”
潭月坐下,凝神在情势危急的右上角布了一个暗扣,引敌来袭。老头儿果然中招,没走几步,右上角已顺势成了活路,搞得老头儿抓耳挠腮起来。
潭月稍松了一口气,在地元和左下角之间轻手隔空落子,老头儿这次学乖了,没再步步紧逼,而是顺着天玄的触角步步稳扎。潭月竟然横腰在黑棋的势力范围内下了一手,老头儿发现围而不竭,不禁扼腕叹息。
盘活两块区域后,潭月采取了侧面迂回战略,在巩固了四个地元的基础上,沿边线不远处围而不堵,老头儿紧追猛赶,发现最终也不了了之,白棋的颓势在潭月的手上已然活气连枝,蔚然而有生气。
逼仄的空间死里逃生,潭月的悟性不在其姑姑之下。局势开始势均力敌,老头儿颔首示意,并伸出了大拇指表示赞叹,“姑娘真是天仙下凡,竟能化腐朽为神奇,厉害厉害”。
潭月也默默一笑。两人都知道,对右下边角的争夺将决定胜负。突然,一阵风吹来,潭月的手抖了一下,其子落在右下角的地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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