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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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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贰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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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愈浓,房内万籁俱寂。烛火灯照下,看着摆在桌案上的画像,盯着画上的人脸,渐渐失了神。此次的目标,便是这个看起来未及不惑之年的男子。

    “咚咚。”紧闭的门外传来浅浅的叩门声。

    听了那声响,不慌不忙的将画像拿起,借着烛火点燃扔进玉盆内。不过眨眼的功夫,那画像已烧成灰烬,未留下半点痕迹。

    若无其事的重新坐定,开口道:“进来吧。”

    房内的门被推开,碧喜手里端着什么走了进来。只见她双手举着托盘福了福礼,将一碗羹食放在了我面前的桌案上,低眉顺目柔声道:“大人晚膳几乎不曾动筷,奴婢熬了碗参粥,如今天色黑的早,大人喝了也有助眠的效果。”

    眼前的人和以往那般面上处事不惊,举止间神色淡然,白日里的事仿佛未曾发生过一样。

    我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参粥,拿起羹匙轻轻拨弄了一下,久久才道:“今日你为何那般不情愿进王府,你去了那里,说不定能一朝飞黄腾达,落个更好的善终。”

    碧喜听了我的话,似乎有一丝怔忡,却也一言不发。未等她开口,又径直道:“你对我说的那一席话,我听来却是有了自我了断之意。我并非怀疑你的忠心,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如此决绝,可否说与我听。”

    言毕,才抬头对上那双逐渐沉寂下去的双目。

    我本不过是想稍加试探,越是看起来对自己无二心的人,很多时候往往会是最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却不料她突然咬了咬唇,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开始解自己腰间的衣带,来不及起身阻止,便见那衣衫滑落在地。

    慌乱间只得闭眼转身不去看她,烛火微动,听得身后的人声音没有起伏缓缓道:“大人不必如此惊慌,碧喜早已决定此生孤独到老,一生不嫁作他人之妇。您回头看看奴婢,便知今日奴婢为何那般不愿离开府中,只是恕奴婢冒犯,污了大人的眼。”

    虽我与她同为女儿身,以我此时的身份,却无法做到坦然的去面对一个在我面前一览无余的女子。整个人湮入紊乱之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莫非我的怀疑真的只是多心了?

    如此想着一只手扶着桌面,缓缓的回头,映入眼中的是怎样的景象。虽她身上还留有亵衣,露出的部位除脖子以下像是被灼烧过一般,疤痕一块连着一块无一完好,深褐色的结痂更是蔓延至手臂,根本看不出原有的肤色。让人难以想象眼前的人曾遭遇过多少非人的折磨,才苟活于现在。

    碧喜颤栗着双手交握,仿佛再度经受了一次曾经的磨难,几乎不敢正视我的脸道:“大人若是还不能免去疑惑,奴婢可以让大人再看看双腿上的疤痕。”

    “够了……”我忙出言阻止,将地上的衣物拾起,递与她道:“快穿上吧,免受了寒。”

    她擦了擦面上的泪水,挤出一丝无力的笑,接过衣物穿戴着一边缓缓道出自己的身世:“奴婢的爹娘因不满我不是男儿身,自小就被卖给了大户人家换得银两。既然做了奴才,主子若是心中有气,我们做下人的日子便也跟着不好过,轻则打骂几下,重则把你关起来饿上三两天留一口气继续干活都是常有的。就这般辗转着不间断的被原来的主子卖给别的人家,继续为奴为婢。”

    “大人或许不能理解我们做下人的苦楚吧,无论换多少家主子都免不了责骂挨打,这些,奴婢倒也习惯了。只是这世上的事哪能处处都预料得到呢,奴婢身上的疤痕便是来少师府之前所留下的,如猪狗般被折磨了一通扔在外面。若不是遇到好心人将奴婢带回这府中,大抵是不能活到如今。”

    说到这,她又突然跪在地上,真挚而动容道:“鸩毒一事奴婢本以为大人会迁怒于府中下人,可是大人还是待我们如往常一样,未加深究责罚。大人与我所侍奉过的主子不同,您心怀怜悯,侍奉大人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是死过一次的人,怎还会求什么飞黄腾达荣华富贵,只求留在府中了此残生。”

    “鸩毒一事与府中人无关。”听到这我才接过话头,不过是太子妃借赏赐知名欲以加害我罢了。又微微叹气道:“你起来吧,你的心意我全明白了,用人不疑,是我考虑过甚。”

    “大人会作如此猜忌也是常理之中,怪只怪奴婢有意隐瞒了心事。”只见得她面露愧色自责道。

    桌上的那碗参粥早已没了余温,我想了想道:“今日之事只你我知道权当未发生过,你生为女子若失了名声,恐有人闲言闲语对你不利。夜已深,你退下早些安寝吧。”

    一语说毕,她眼中起了一连串变化,再次噙了泪,哽咽道:“谢大人这般为奴婢着想。”

    看着房门再次合上,对刚才发生的一切虽心有戚戚,却也没太多时间给我唏嘘感慨了。算了算打更的时辰,宫内的夜宴差不多结束了,那回鹘使节此时应离开宫中回到住邸。我需趁今夜混入他们之中,再作之后的打算。

    *回鹘使节宅院内*

    刚过了子时,宅子里的守卫又换了一批。

    “喂,换岗了。”原本驻守在东边厢房的守卫被人轻轻拍了拍肩,守卫应声看去,只见一个和自己穿戴相同人站在自己面前。虽夜色下只有屋檐上几盏灯笼的烛光,守卫却看出眼前的人有点面生。

    和其他五大三粗的人不同,这分明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少年。面容清秀,唇红齿白身材纤瘦哪有半点习武之人的模样。

    守卫顿时警惕起来,上下又仔细打量了一通,厉声道:“把你的腰牌拿出来我瞧瞧。”

    那少年听了,不气不恼连忙摸出腰牌呈了上去,似乎带着讨好的意思道:“大哥我是今天新来的可能您不认识我,我叫冯贵,这是我的腰牌。小弟不懂规矩,以后有什么事还请您多多关照,若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也尽管开口。”

    “哼,倒是挺会哄人开心的。”守卫听了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拿过腰牌一看,上面果然写着少年口中所说的名字。

    “好了,你在这给我好好守着,切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莫让可疑之人混入。”确认了身份将腰牌归还给他,守卫又嘱咐道。

    “是是是,请大哥放心。”少年听了忙不迭地应声答道。

    守卫打了个哈欠,对另一个和自己一同驻守的人说道:“走了走了,换班了回去睡觉。”那人听了便也睡眼惺忪随着守卫一同朝着某个方向离去,独留那少年在东边厢房守候。

    走了快百米远,其中一个守卫对另外一人道:“诶?我琢磨着怎么不太对劲呢?”

    “哪里不对劲?”另一人不明所以。

    那守卫皱眉苦苦思索了一番,突然发觉事情的可疑之处在于,往常守卫都是二人轮换一次,刚刚交接岗位时分明只见那少年一人,理应还有一人却不见其踪迹。

    “大事不妙,快回去看看!”

    二人察觉至此慌忙原路返回到东厢房,快步到了刚才的地方,那少年果然不见了。守卫心中暗想,这么短的时间内应该不会造成什么大过。二人又行至房门前,敲了敲门想确认里面的人是否安然无恙。

    谁知敲了半天也无人应答,其中一人按捺不住心底的不安直接破门而入。刚点燃一盏烛光,便看到了倒在床榻上的人,睁着失了焦距的双眼早已断了气。正是那回鹘军师,不及拇指大小的血迹不偏不倚印在他胸口。

    在那两个守卫震惊之时,躲在房内暗处的一个身影迅速闪过,二人来不及□□双双倒在了地上,脖子处均留有清晰的剑痕。

    我看着地上已经咽气的人,收起手上的剑,淡淡道:“怪只怪你们是唯一见过我容貌的人。”

    一切进展的很顺利,顾不上处理房内的三个人,心想此地不宜久留,迅速吹灭烛火退出房内,小心翼翼将门合上。四下打探了一下,确认无人经过,准备原路返回。

    才走了几步,却感觉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周身也变得疲软无力。不对,事有蹊跷。虽是这样想着,四肢却完全不停使唤,终于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仅存的意识逼迫自己不能闭眼以免昏睡过去,很快听得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我挣扎着想要看清来人,却只见得两个极其模糊的影子。手朝腰间的剑神去,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拔出剑来应敌。

    “殿下,行刺之人已中了我们的迷魂蛊。”

    “带他回去,逼问出背后的主谋。”冷冷的声音不带感情道。

    “嗯?”一个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此人,似乎是女子。”

    听了那句话,只觉如同晴天霹雳,心底最深的秘密竟被人如此轻易的看穿。不行,我得离开这里,脑子里有无数个声音在嘶吼着。我却只觉得睡意越来越浓,控制不住的眼皮愈加沉重,很快耳边什么也听不到,无比绝望下坠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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