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退了云后,微光初升,窗前渐渐亮了起来,察觉到透些光,启蛰扯了扯眼皮,睁开条眼缝,模糊晓得天已亮了。
脑后传来浅浅的呼吸声,让她脑中顿然清醒了,昨晚的记忆似幻似梦,叫她觉着好不真实。
她偏转了头去,近在咫尺,浓密的睫毛柔紧紧贴在他眼下,淡唇轻抿,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平和,毫无厉色的模样,就像他从前在晚枫苑的时候。
记得在那十年里,他也日日这样抱着她睡,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雏雀之身,听得懂他的话,却从未回应过什么,只能不停得了蹭着他的肩膀,在他怀里撒娇。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了。平日里,他同她醒得一般早,她晨练箭术的时候,已能见他在四处巡视。许是受伤的缘故,今日他睡得要比她沉得多,到了这时候,也未有醒来的迹象。
她轻轻挪开了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捡来了自己被他丢掷榻旁的衣裳,迅速起身更衣,梳装理鬓。
珠钗轻摇,与她腕上的蛟龙链碰出轻灵碎响,他似听到了动静,伸手往榻旁摸了摸,却无昨晚的温香软玉,不由得皱起眉头,睁了眼睛。
她理了理散下来的长发,正欲往外走去,袖尾猝然被往后一拽,她没防备,低呼一声,便往身后床榻栽去,倒在了他怀里。
“起这么早做什么?”
双手从背后向前圈着,他枕在她肩上,闻着她乌发里的幽香,才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微微发哑,听得她头皮酥酥麻麻的。
她微微撇开脸,坐直了些身子,“嫣姐姐一会儿该来诊脉了,我去外头看看。”
拍了拍他的胳膊,不等他应声,便挣脱了往外去。
他看着她跑得这般快,心底微有无奈,掀被而起,披上外衫,低头忽的瞥见了榻上那点点红梅宫花,凝望片刻,便低笑着拉过被褥,赶在云朗进来前遮掩了去。
大清早的,军将们一致前来探望,靖宇坐于席上让寒嫣切脉,启蛰侍在一侧等着,待寒嫣撤了手,她随即倾上前去,“怎么样?陛下身体如何了?”
寒嫣顺而探了探她,又收回了目光,方才切脉的时候,靖宇的身子内伤倒是无事,只是这气色看起来……
“陛下今早这碗药喝下后,就无甚要紧的了,不过,阿蛰,陛下伤未痊愈,不宜过分劳累,以免损及圣体。”
她这话说得十分隐晦含蓄,入了启蛰的耳,却是再明显不过的提醒了。
“我,我以后会注意……提醒陛下的。”
启蛰心里着实发慌得很,莫不要叫她在这些熟络的军将面前丢脸得好。
她紧张了半天,他却悠闲自在地在一旁听她的回应,只微挑了眉尾,无多在意。
昨晚情动不能自己,的确是过了些,但只要这孩子安心陪伴身旁,又有何不可?
“陛下,既已无碍,北部余党那儿,是要下旨彻底剿除,还是劝降诏安?”
木涯候在案前相询,等着靖宇的军令,其他几位军将亦表露此意,由孟达为首,继而上前道,“此时北部大军溃散,士气大挫,正是个好时机,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他们降而又反,朕有何须再多此一举?”
靖宇抬手从案旁的木匣子里取来一块刻有青龙图腾的令牌,伸到孟达手中时,语气清冷肃然,“领五万精兵前去,斩草必要除根,即使襁褓妖儿,也就地斩杀。”
无任何迟疑,他下了死令,叫人听得心上一怵,启蛰沉默在侧,暗自心底叹了气。
剿除妖族乱党,他无错,可她却想在他作为至上者决策之时,有那么些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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