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寒轩前来辞行,靖宇简单交代了几句,也就让他去了,关于靖娴为何不来,他也未提一字。
一身红衣襦裙,启蛰摇着扇子,从殿后长帘里慢慢走了出来,瞥了眼他步出大殿的身影,发出一声轻微叹息。
不再深想,踱步来到靖宇身前,她懒懒扇着风,“陛下今日让云哥哥宣我来这儿,是有何事啊?”
“也无旁的什么事,只是按规矩,得给你再颁一道旨。”
靖宇目光从她身上转向案侧摆放的卷书,眼神示意于她,“打开看看吧。”
又一道旨?
她狐疑地皱了皱眉,小声抱怨着前去摊来看,“哪来那么多旨意啊,你同我说不就好了?”
“这个,朕只能下旨。”
靖宇话音才落,卷书里字字映入眼中那刻,她手中猝然一抖,险些将它掉了地。
“陛下,最后这一条……不妥吧?”
旨文里要她前往炎洲祭祀,宣读皇命,召回南方七星宿君及散逃流民,以及……
“有何不妥?即使是凡间,改朝换代都必须如此,何况昭云及其王族之罪,神史工笔,罪证确凿,并非朕污蔑。”
靖宇拉了她的手来,身着朝服,令他比平时更加肃色几分,“阿蛰,朕既将你送上王位,就不能再让那帮叛臣再有复辟的可能,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你稳固王权。”
他的话句句传入她耳中,叫她惑心困顿,目光落在旨文上,愈加迷惘几分。
此次她前往炎洲,他派了两万的精兵随行,由孟达和云凡两位将军护送,确保她这一路万无一失。
漫过了卷卷长云,烟尘翻滚,他们飞落在朱雀王宫前,身后是一片荒芜大地,远远能见那整座的围墙宫城,宫宇花鸟不复,有的只是断壁残垣。
杂草已延伸到了城墙四处,启蛰朝那石阶上迈去,朱雀族印着火图腾的匾额就在脚下,已有大半嵌进了泥泞里,如同整个族群,消亡殆尽。
“古来征战三万军,烈火将士漫如沙。枯荣岁月几千载,史册江山夫如何?”
她一路走到了大殿里,单手覆在那尽是尘土的王座上,不知为何,心底隐隐刺痛,忆起曾经梦里所见,靖宇手刃昭云,好似看到了朱雀族的将士们战死眼前的场景。
一遍遍地抚着那赤金的扶手,念起青龙族的辉煌宫宇和玄武族子民的安居乐业,低下眉来,注视着眼前的王座,感慨万千。
“朱雀王,若非令弟之故,何以得灭族之灾?”
“郡主,坛已设好,请郡主登坛,召回七星宿,归位南方。”
云凡候在殿外,她闻言,搭在王座上的手结骨稍稍用力,垂目视之,而后步下阶去,姿态里含着几分笃定――
昭云,既然你守不了炎洲之地,那便换我来护佑。
九天坛上,红衣华服之人举香拜天,叩首日月,按神礼之规行了一连大礼,后有礼官宣读立王之旨,递来一卷“恶罪”书,要她传念四方,禀明天地。
这便是靖宇给她的最后一个命令――亲数昭云之罪。
“前朱雀之王昭云,举族皆叛,乱我神界,欲毁四族之安宁,此为不忠。人间辖地妖魔猖狂,乱而无治,此为庸也。罪大恶极,致使炎洲山河毁于一旦,诛王灭族,皆昭云昏治之过,天地不容。今宣此书,奉青龙皇之命,废昭云王族之谱,而立新王,归顺者安,逆反者,亡。”
炎洲四处沙尘呼啸,掩了四处之况。茴娘立在山侧,回望一干同族,面色皆是铁青得难看。
“青龙皇真是阴狠,竟然要她亲自来宣读王尊的罪状。”
昭怀尔冷笑一声,揭开了压抑心底已久的话,开嘲道,“让人忘祖废宗,也不过如此了。只可惜那位风光显赫的启蛰公主,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昭世子,不得无礼!”
茴娘低斥了他,因扣着面具,无人知晓她是何神情。
“她连王尊都敢侮辱,茴夫人,您还无动于衷吗?”
昭怀尔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亲随挥袖而去。
“夫人。”
世离收回远眺的目光,看着昭怀尔等人愤愤而去,朝她拱手低眉,“昭世子之言虽不中听,但也言之有理。青龙皇欲立她为后之事已传遍各处,我们也该有所动作了。”
听他之言,面具下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仿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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