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海岸不远的破庙角落里,三个男人围坐在一起。他们都是渔夫的打扮,刚刚出海回来,身上还带着潮汐的气息。
当中的一位生的是俊冷无比,气度不凡,虽看上去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很是年轻,但他浑身上下却透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老练。那张如雕刻般俊冷的面容上,一对明眸不时发出如闪电般锐利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他虽然坐在那里,但仍然可以看得出,他生得很是高大魁梧。
俊冷男子的左边坐着一个粗犷大汉,留着一脸的落腮胡子,无形中将他的年龄增加了好几岁,他生得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目光如矩,一脸威严,看他一眼都觉得浑身发冷。
右边这位岁数稍大些,面相比起左边那位稍随和些,但不苟言笑的面容也无形中给人一种压力。他的左手臂被厚厚的绷带包裹着,显然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这几个人正是真珍的父亲罗绍康以及他的两个手下——黑暴和欧阳腾。他们此时围坐在一起,面容都如此严肃,显然是在商议着重要的事情。
左边大汉黑暴首先开口:“大哥,我看这里还不如原来的山区,论打猎,弟兄们是一个赛过一个,可是这打渔,弟兄们没接触过,总是这样买其他渔民打上来的鱼,吃不上几顿,银子就会花光的!”
罗绍康面色有些许凝重,但依旧很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但我们绝对不能再回去了。”
黑暴不解:“大哥,您未免太多虑了吧!我从来都没有发现轩辕朝的追兵,为何还要匆匆离开啊?”
这时右边的欧阳腾开口道:“黑暴老弟,这样做是以防万一,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必然要换一个新地方,这样也能避免敌人发现我们的行踪。”
黑暴对欧阳腾显然很是不满,反唇相讥道:“要你说!我还不知道要以防万一?”
欧阳腾正欲开口争辩,罗绍康忙出言制止:“欧阳兄,你最年长,你说说看吧!我们要在这海边住多久?”
黑暴见罗绍康开口询问欧阳腾,不禁嫉妒地瞪了欧阳腾一眼。
欧阳腾此时见罗绍康有意打断他们争辩,他也懒得去理黑暴,认真的回答:“大哥,我认为,这里算是目前为止最为安全的地方,轩辕宏那个老家伙定然会认为,我们依靠打猎惯了,一定会隐藏在深山里,但是他错了,我们偏偏藏在海边,这里应该会让我们躲上很久。”
罗绍康沉吟片刻点点头,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黑暴一撇嘴,说道:“歪理,都不会打渔,那干脆饿死好了,还谈什么躲上很久?”
“我这个歪理也比某些人的无理强,不会打渔,你不会学吗?”欧阳腾反唇相讥道。
“你……”黑暴刚欲还嘴。
“好了!还有完没完!”罗绍康不耐烦的大声制止。
黑暴见罗绍康真的生气,立刻开口道歉:“对不起大哥,我不说就是了。”
罗绍康舒了一口气,似是消气了。
这时,一声沙哑的推门声响起,打破了三人的谈话。
三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一个小女孩缓缓的走了进来,她眼眶红红的,似是哭过。
罗绍康一见,不禁担忧地问道:“真珍,你这是怎么了?”
真珍见有旁人在,也没有说什么,径自朝自己的床铺走去,随后就趴在了上面一动不动。
欧阳腾见状,站起身说:“大哥,我先告退了。”
说完,欧阳腾就在罗绍康默认的眼神下退出屋子。
黑暴见欧阳腾出去,也忙起身告退出了小屋。
待两人都离开后,罗绍康来到真珍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珍儿,你两位叔叔都走了,快告诉爹爹,到底怎么了?”
见真珍趴在床上,不动也不说话,罗绍康又继续问:“是不是饿了?你要是饿了就告诉爹,爹去给你弄吃的!”
真珍还是一动不动,这让罗绍康很是苦恼。
真珍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有一个毛病,动不动就不吭声,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罗绍康佯装生气说道:“你再不和爹说话,爹可要生气了。”
这一招果然见效,真珍忙坐起来,睁着一双委屈地大眼睛望着罗绍康,“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哭倒把罗绍康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真珍如此伤心,一时间倒有些无措。
“怎么了?快告诉爹爹!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对于孩子之间偶尔的小矛盾,罗绍康并没有太过在意。
跟随他的这群兄弟大多都是单身,自然没有儿女,除了黑暴的那两个儿子黑锋、黑鹏,和他收的徒弟刘仲,再就是他的女儿:真珍。
三个男孩子都比真珍大,真珍又是个女孩,难以和他们相处也是很正常的,对于这样小孩子之间的矛盾,罗绍康很少过问。
小孩子嘛!哪有不闹矛盾的。只要不太过份,一般时候他不会为这事去找黑暴聊。
可是真珍今天说出的话却另罗绍康大为震惊。
“爹爹,为什么别的小孩都有娘,只有我没有!他们说我是有爹生没娘养的野孩子!所以都不愿意理我,爹,你告诉我,我有娘吗?我娘是谁?”
罗绍康不禁一怔,心口处忽然涌出一股深深地痛处。
“爹爹,你说话啊?”真珍摇晃着他。
面对小真珍的强烈的恳求,罗绍康突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谁说的,是谁说你是野孩子?”
“是刘仲,还有……”真珍犹豫着是否要说出黑锋,但罗绍康已然知晓,他冷着脸说:“你等着,爹叫黑叔叔把他们带来给你赔礼道歉。”罗绍康说完,转身就欲出去。
“爹爹,别去了!”真珍叫住罗绍康。
“为什么?珍儿你可是受了委屈。”罗绍康不解。
真珍嘟着小嘴,半晌才说:“如果爹去找黑叔叔,他们就会被黑叔叔打,那样他们以后就更不理我了。打了黑叔叔的儿子,黑叔叔自己会心疼的,那样黑叔叔也就更不喜欢我了,真珍想让所有人都喜欢我。”
罗绍康一怔,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还懂得如此道理。
罗绍康知道,黑暴因为早年的一些个人恩怨,一直都不怎么喜欢真珍,碍于罗绍康的面子,黑暴不敢怎么样,但是黑暴却从没有正眼瞧过真珍。
真珍这么小,罗绍康原以为她不会在意,原来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罗绍康转回身,抚摸着真珍的小脑瓜,一脸关爱地说:“真珍真是个好孩子!以后少和他们玩!爹爹今天教你认新字,留在爹爹身边学字好吗?”
“好哇好哇!珍儿最喜欢写字了。”真珍破涕为笑,转而她又忧伤起来问罗绍康:“爹爹,我是不是身体太弱,根本就不能修习剑法!”
罗绍康一怔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看到黑锋哥哥在练习剑术,很是威风呢!本来是想跟他学学的,但黑锋哥哥说……”真珍努力不让自己想起黑锋刚才的嘲讽,“说我身体太弱,根本就不能练。”
罗绍康似是有些心事,对于真珍的问题,他想了良久,才回答:“珍儿还小呢!身体弱是正常的,等长大了就会好了。”
真珍听了罗绍康的话,心中又燃起一线希望,但罗绍康却转移口吻说:“不过爹也不希望你学剑术,你是女孩子,爹不希望你未来的日子总是在打打杀杀中渡过,女孩子读读书写写字,将来做个知书达理的才女不好吗?”
“珍儿也喜欢写字,只是……”
罗绍康打断她的话:“珍儿听话,相信爹,爹不会害你的。”
真珍看到罗绍康颇有些严肃的表情,只好说:“好,我听爹爹的。”
罗绍康满意的笑了,似想起什么,他忙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真珍手中,真珍张开手,是贝壳串成的项链,她不觉眼睛一亮:“好漂亮!”
“喜欢吗?”
“嗯,谢谢爹爹。”真珍将项链挂在脖子上,反复摆弄着,甚是喜欢。
罗绍康微笑着说:“以后你好好练字,爹爹送你更多你喜欢的东西。”
“好,我这就去练!”真珍说完,飞快的跑去寻找木棍,然后一笔一画的在地上书写着。
因为过着逃亡的生活,他们买不起纸和笔,就只能以木棍代替,罗绍康看着她那小小的背影,不觉一阵酸楚。
——天界——
午后的太阳格外炙热,这样的天气,人们往往都躲在屋子里睡着午觉,周围一片宁静,就连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也柔和了很多,而这样宁静的气氛,却被一声接一声抽打声打破。
庙宇的一个角落,黑暴的住所。
黑暴手拿木棍抽向黑锋的屁股,黑锋大喊:“我都说了,不是我叫他们欺负她的!”
“你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黑暴怒道,使劲抽打着黑锋。
想起午饭时,罗绍康单独把他叫出去,他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可刚刚站定就看到罗绍康一脸阴沉的看着自己,黑暴顿时心里一颤。
别看罗绍康在身材上没有他黑暴魁梧,但若问黑暴在这个世上最怕谁,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罗绍康。
罗绍康只对黑暴说了一句话:“管好你那三个孩子,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人拿真珍的身世开玩笑。”
说完罗绍康转身就走了,吓得黑暴忙应呵着说:“是”。
不用怀疑,定是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又欺负了真珍。
对于这几个孩子之间的矛盾,黑暴不是不清楚,但每次罗绍康都不曾过问,今天单独找他又如此严肃的警告,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想到这,黑暴火气更大。要不是这几个不争气的孩子,罗绍康怎么会对他如此生气!
黑暴越想越愤怒,抽打黑锋的力气也就越来越大,但那黑锋就是咬着牙不发出一声呻吟。
站在一旁的刘仲,吓得直闭眼睛,见黑锋憋红了脸甚是痛苦,他才小声地说:“师傅,是……是我先欺负她的。”
“你也跑不了,一会儿再收拾你!”黑暴瞪向刘仲。
刘仲吓得忙退到一边,朝站在黑暴身后一个最小的男孩看去,伸了伸舌头,表示自己要惨了。
那小男孩是黑锋的弟弟:黑鹏,今年也六岁,或许因为还小,他对眼前哥哥挨打没有一丝惧怕,居然还说:“爹,不是你叫我们不要和真珍玩的嘛!你说真珍有爹生没娘养……”
还未等黑鹏说完,黑暴一把捂住他的嘴,随后警惕地看向四周,在确定没有人听见时,才放开黑鹏,放低声音训斥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那天……”黑鹏还欲说。
“闭嘴!”黑暴呵斥道。
黑鹏不敢开口了。
黑暴心稍微放宽些,可这刚制止一个,另一个又鬼叫起来:“弟弟说的对,我听见了!就是你那天说的。”
黑暴更怒,拿起木棍又开始抽打黑锋,口中不停念叨着:“我叫你乱说!我叫你乱说!”
“哎呀!这又是怎么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娘!”黑锋忙爬起来,委屈地跑过去躲到焦氏的身后。
焦氏一脸不愿,埋怨道:“自己的儿子怎么说打就打!”
“你给我让开!我不打他,他胡乱说话!”
“你还怪孩子,要不是你平时在孩子面前什么都说,他们能学得会吗?”焦氏瞪了黑暴一眼,转头对三个孩子说:“好了,你们都出去玩吧!”
三个孩子飞快地跑出去了,黑暴把棍子一扔坐在那生闷气,口中还念念有词:“真是三个缺心眼的小兔崽子,我说,他们也敢跟着说!”
“废话!孩子懂什么?还不是你说什么就跟着学什么?“焦氏呵斥道。“要想不让孩子乱说,先把你自己的嘴管住了!你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总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我们黑家得视那丫头为仇人!’,我可提醒你,大哥可视那丫头为掌上明珠呢!这六年来你还没看出来啊?大哥有那么多子女,我都没见他对谁这么疼爱过。你别没事惹不痛快了!”
黑暴不语,焦氏说的没有错。罗绍康确实有其他子女,但如今带在身边的也只有真珍一人,出于愧疚也好,无奈也罢,相比其他子女,罗绍康的确最疼爱真珍,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他黑暴就是打心底里不喜欢真珍这个孩子,虽然她看起来的确很乖巧可爱。
焦氏继续说道:“就凭大哥的本事,回去那是早晚的事,现在可是大哥最难的时候,你看看人家欧阳兄,现在可是快骑在你头顶上了,你可别为了个小丫头坏了事,别弄不好你鸡飞蛋打一场空!”
“哎呀你烦不烦啊?唠唠叨叨的。”
一提起欧阳腾,黑暴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的建议,大哥怎么会决定从原来的地方搬到这海边来,还得学什么?打渔!真是闲的没事干了,难不成还想做一辈子渔夫啊!
哼!欧阳腾这个老匹夫。
——天界——
海边沙滩上,真珍正蹲在那里练字,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通常罗绍康只教她一遍,她就会把所有的字都记住,当然,没有平日的刻苦练习,她也不会进步的如此飞快。
三个男孩子嘟囔着也来到海边,见到真珍正蹲在那里,三人互相对视着……
要说今天他们三个可是倒霉透了,尤其是黑锋,挨了一顿打,要说他的心情,那是相当郁闷!
他就弄不懂了,为什么每回有这事父亲打的总是他?他很少搭理真珍,挑事的也不是他,可是父亲还是先打他。
此时黑锋看到真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哇!反正我不欺负她大家也认为我欺负她,不如就真的欺负她,这么不明不白的挨打他真是受够了!今天非要给她一点教训!
黑锋思索片刻,忽然心生一计,他转身和另两个男孩耳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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