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冷江市的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白天还算炎热的气温几乎是瞬间就降低了一半,天气变化之快有些反常。
南城,南陵路罗家祠堂,此刻哀声唱悼。
一张巨大的黑白照片摆放在祠堂的最中心,周围点缀着各色鲜花,照片前面竖着一面灵位,上书:罗大军之灵位。
而跪在灵位最前面的一位,正是疯狗,只见他身披麻布,每来一人上香,他都进行着家属答礼。
在他的脸上以及眼神之中,看不到半点哀伤,有的只是磅礴的恨怒之意。
追悼会一直延续到晚上10点,祠堂里来了最后一位悼念的人。
他身穿黑色礼服,胸口别着白色花朵,神情肃然地来到独眼龙的灵位前叹息了一声,上了一柱香。
跪在灵位前的疯狗,双目无神地进行了一次回礼。
旋即,那位身穿黑色礼服的男人在灵位前站定,转过身对着疯狗,淡淡道:“我听说,今天你竟然放过了那个姓孟的小子,大军死得那么惨,你这样做,当真是不应该啊。”
听着这谴责的话语,双目空洞无神的疯狗猛然抬头,一瞧见此人容貌,他腾地从地上站起。
“你来干什么?”疯狗恶狠狠地盯着他道。
身穿黑色礼服的中年男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哀叹着,道:“我跟大军也算是老交情了,他遇了这事,我也感觉很痛心。”
“少装模作样。”疯狗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冲到此人身边,揪起他的衣服,厉声喝道:“赵轶伦,你老实跟我说,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哥?”
穿黑色礼服者,正是赵鑫之父赵轶伦。
疯狗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强行将他推得向后走了好几步。瞧见这一幕,祠堂众多青龙会成员,也腾地起身,将祠堂出路给堵住。
赵轶伦微微一笑,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忌惮之色,忽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凶手有两个,一为林一天,二为孟猊。”
“放屁!你老实说,这次你到底是让我哥干了什么才出了这事?”疯狗不是傻狗,他知道独眼龙一直跟赵轶伦有合作关系,而这次独眼龙出事,也是因为帮赵轶伦做事。
赵轶伦眼神扫了扫四周,示意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你若想知道细节,可以另寻一地,我必全部讲与你听。”
疯狗脸上的新伤已经结痂,乌红如毒虫一般。随着他表情的变幻,毒虫蠕动,显得异常狰狞可怖。
“你跟我来。”
推开祠堂左侧一扇门,疯狗拖着赵轶伦走进了其中,然后重重将门给关上,喝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可以说了罢?”
赵轶伦微微一笑,点了下头,便将这次要求独眼龙做的事说了出来,没有半点隐瞒。
这事,其实另有几个青龙会的小弟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撒得了谎,也就干脆如实说了。
疯狗听完,一阵冷笑:“你倒是好算计,竟让你儿子去玷污林一天女儿,你真以为这事一旦成功,林氏集团就会变成赵氏集团?好个异想天开。”
赵轶伦也是后悔地苦笑,颔首道:“没错,的确是有点异想天开。但你也不能否认,如果我儿子真的成功得到了林一天的女儿,那么林氏集团至少会有我赵家一份。”
“哼,可是没有‘如果’,你已经败了。”疯狗冷冷无情地打击。
“是啊,我的确是败了,我不但败了,也同时毁了我儿子。这次,不但是你们青龙会有损失,我赵家同样有重大损失。”
“那是你活该。”
“呵呵?活该?这本来就是个尔虞我诈、弱肉强食的世界,此番输了,我没话讲。但他们至于要杀掉大军、毁掉我儿子,反击得这么彻底吗?这仇,若是不报,我赵轶伦便枉为人尔。”
“这事真跟那姓孟的小子有关?”疯狗冷声问道。
赵轶伦道:“千真万确,我儿子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可我今天见过姓孟的小子,他的说法却与你不同。”
“呵呵,你有见过哪个杀人者会承认自己杀人?”赵轶伦冷笑。
“但毕竟,那小子没有杀我哥的动机。”疯狗严肃地凝视着赵轶伦。
这个问题,他今天下午想了很久。虽然今天姓孟的那小子让他很没面子,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那小子的确是条汉子。
而且那小子在完全得势的情况下,依然强调他跟独眼龙的死并无关系,这便是很值得猜测了。
疯狗倒不是听什么就信什么,而是他有种直觉,这种直觉告诉他或许姓孟的那小子并没撒谎。
于是,经过一番思考,他发现姓孟的小子跟独眼龙大军之间并没什么仇恨可言,自然而然也就没有杀人动机。
独眼龙大军以及四个青龙会成员的死,极其凄惨,身体几乎被汽车轧碎。
很难想象,如果是双方没仇没怨的,谁会下这样重的毒手?
赵轶伦反盯着疯狗,心中略觉诧异,他不得不承认这疯狗比起独眼龙来,要聪明许多,并不容易糊弄。
但,赵轶伦毕竟是赵轶伦,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他脑子转动之快,又岂是疯狗这种江湖人可以比拟的?
他一阵冷笑,道:“动机当然有,姓孟的那小子本就喜欢林一天的女儿,而这次的行动,恰恰就是针对林嘉儿设计的,姓孟的那小子发现了你哥哥绑架林嘉儿,他自然杀意迸起,这你都想不明白?”
听赵轶伦这么一说,疯狗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是有几分道理。
赵轶伦见疯狗心有所动,趁机再道:“我同为受害人,自然是不会欺骗你的。此次出事,唯独林一天的女儿没事。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一切么?”
疯狗听完,抓着赵轶伦衣服的手,也不禁慢慢松开了,若有所思起来。
赵轶伦又道:“其实,我此次来,还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合作?”
“什么建议?”疯狗重新盯着他,问道。
赵轶伦淡笑道:“你猜赵氏集团,值多少钱?”
疯狗不明思意,想了一下,道:“大概十亿吧?”
赵轶伦摇摇头,“你也太小看它了,我告诉你,赵氏集团如今的价值可达六十亿。”
疯狗眼色一边,隐隐猜到了什么,“你什么意思?”
赵轶伦道:“这次林一天给你我都带来了巨大损失,难道你就不想让他补偿一笔么?”
疯狗恨声道:“我要他拿命偿还!”
赵轶伦摇了摇手指,道:“他的命值几个钱?死者已矣,杀人是犯法的,况且林一天是知名人士,你若杀了他,整个冷江市的警方都不会轻易放过你。比起这个,倒不如让他破财免灾。”
疯狗一声冷笑,眼神充满鄙夷。
赵轶伦却嗤笑一声,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你杀他,固然可得一时之快。但后续绝对会惹上绵绵不绝的麻烦。倒不如让他交出几十个亿来做补偿,然后咱们再慢慢进行报复,这样岂不更痛快?”
疯狗脸色一改,听到“几十亿”这三个字,即便嗜杀如命、报仇心切的他,也不禁有些心动:“你想怎么做?”
赵轶伦拿出一张照片给他,道:“认识这女孩么?她就是林一天的女儿,林一天膝下无子,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猜她女儿值多少钱?”
疯狗接过照片,心中已然明了。
“你想来一次绑架勒索?”
“不,你别说得这么难听,对于我们来讲,这是补偿!”赵轶伦微微笑道。
疯狗冷笑:“你想让他出多少钱?”
赵轶伦竖起三根手指,道:“至少三十个亿,这个钱,我相信林一天拿得出,也绝对舍得出,钱一到手,你我五五分账。如何?”
疯狗眼睛虚眯,诡异的眼神之中隐隐闪动着异样的色彩,盯着照片看了良久,他淡淡地道:“五五分账?你倒是好想法!”
赵轶伦道:“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本不想这么做,但这都是林一天逼的。”
“合作可以,但你凭什么要拿五成?”疯狗冷冽的双眼忽然睁开,道:“你儿子又没死,而我哥却死得奇惨,这件事追根究底,你也有脱不了的干系,难道你就没想过补偿么?”
赵轶伦冷冷一笑道:“疯狗,账不能这么算,三十个亿你拿五成,便是十五亿,这么多钱你还嫌少不成?”
“哼,绑架勒索貌似你也帮不上忙,你既没出力,又何德何能占五成?”疯狗直直盯着他。
赵轶伦眸子中精光闪闪,道:“疯狗,我提醒你一下,三十亿并不是三十万,这么一大笔钱,若没我帮忙,你认为你吞得下么?”
三十个亿,如果换成现金,可以堆成一座山,而就算换成黄金,也是以吨位计算了。根本不利于交易。
疯狗眉头深深皱起,默然将照片收起,思忖再三,这个问题他确实无法解决,最终脸部肌肉微微抽动,颇有些不甘地一字字道:“好,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