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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世便算一世 第九十八章 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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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种呼唤响彻在雷鸟的耳畔,既像来自远古,又如同是未来的期盼,雷鸟奔跑的脚步渐渐放慢,他感到有些体力不支了,然而光点还在远方,他跑了很久,却始终无法到达那里,就像之前爬过的台阶一样,始终无法到达顶端。

    雷鸟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正在脑海中思索着对策。

    “雷鸟。”雷鸟终于听清楚了呼唤,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空灵,悠远,像是从天际传来的。不过雷鸟的第一反应还是向四周机警地观察着,直到确定周围什么东西都没有,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在追寻什么?”女人问道。

    “我要唤醒这座祭坛。”雷鸟回答道。

    “不,我问的是你内心真正想要的东西。”女人紧接着又问。

    “……”雷鸟默不作声,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也不知道对方这样问用意何在。

    “看看你的周围吧。”女人轻声说着,雷鸟觉得这样的声音好像能平复他焦躁的心情,这总归是件好事,雷鸟也没多想,再次环视周围,这一次,场景不再是无尽的黑暗,而是一幕幕动态的画面,从人类诞生之初,到人类与神、怪物的战争,人类成为了这片土地真正的主宰。

    紧接着,画面又开始了转变,文明的出现,发展,君主和人民的渴求,战争,杀戮,血液,被侵略与收复失地,国家的统一,一片欣欣向荣,矛盾却在暗处生根发芽,掀翻了它原本赖以生长的环境,又是无尽的战火,又是文明的繁荣,一遍又一遍地更替。

    雷鸟大为惊讶,其中的大部分场景,都是他来没有见过的,如果说他又莫名觉得亲切的话,则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人类的一员。

    忽然,在某个文明的时期,一切戛然而止,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雷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什么?历史吗?就这样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的眼前放映了一遍?时间过去多久了?雷鸟的内心深处忽然生出一种沧桑之感,他觉得自己仿佛活了千万年,与之一并生出的,还有一份深入骨髓的孤独,随着血液流传至全身各处,植入每一个细胞内,毛孔中。雷鸟的眼神黯淡下去了,他仿佛知晓了一切一般,在他看来,无论这个世界上再发生什么,他都已经见识过了,所有重演都不过是平淡无奇的。

    “你说你想唤醒祭坛?再看看周围吧。”女人又说着。

    雷鸟缓缓抬起头,这次,他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祭坛的台阶上,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高空中不再有迷雾,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海岸上发生的一切,那里,一只巨大的章鱼怪物浮上了海面,对着岛上的玩家们展开了疯狂的攻击,他的队友们并非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在这只怪兽的压倒性攻势下,开始节节败退,而且活下来的人也所剩无几了。

    但是雷鸟的内心甚至没有出现一丝波动,他知道那是克拉肯,是一头上古时期的怪兽,但那又如何呢?他已经看了太多杀戮时刻,见识过了更加凶猛残暴的怪物,看过了更加血肉横飞的死法,看过更为绝望的友情的破裂,爱情的幻灭,此情此景,不值动心。

    “现在你还想唤醒祭坛吗?为了你所谓的朋友们?在你内心中,真正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女人轻声呼唤着,雷鸟同意她的说法。

    于是,一个沐浴在圣光中的女人出现在了雷鸟的面前,她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洁白的,就像是脱胎于纯白色的大理石中一样,“来吧,到我这来吧,这才是你的宿命,与我一道,成为一名守望者。”她向雷鸟伸出了一只手。

    雷鸟本黯淡下去的眼神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而恢复了一丝神采,他点点头,拉着女人的手,站了起来,任由女人牵着他,回到祭坛岛,走在黑岩上,离开他的队友们,雷鸟甚至连余光都没有放在他的队友们身上。

    事实上,雷鸟看到的并不是虚假的画面,海兽克拉肯又一次从深海中袭来,不过这次要比之前给人感觉更加凶猛,屏幕前的观众们看不到雷鸟的画面,只能看到联合的三队的画面,。观众们不时眉头一皱,面容一紧,五官一聚,每当这种表情出现的时候,就代表着一个队员在克拉肯的触手下化成了肉泥。克拉肯来势汹汹,并且朝着祭坛岛不断前进,大有直接爬上祭坛岛的势头,那时等待联合三队的结果就只有团灭。

    “快往台阶上爬!”洛瑞拼命喊着,他的身上已经出现了不少的划痕,都是克拉肯是触手拍起的碎石和激浪打在身上留下的,不过幸好只是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这次他却不能像上一次一样凭借一己之力大腿克拉肯了,一来是因为技能进入了冷却,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二来是克拉肯已经有所提防,洛瑞好几次上去都早早被摔下来,自己经过几次高空坠落,五脏六腑早就不堪重负了。

    “大家快点!”卡列尼娜被洛瑞死死护着,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她能提供的攻击力也实在有限,而且她所率领的远程支援小队早就被打散,无法集结在一起发动有效的攻击了,所以也有些干瞪眼。

    欧皇听到洛瑞的喊声,也没有多犹豫,他也知道勉强战斗下去只会死伤更多人,当即率领着近战小队转头朝着高耸的台阶跑去。

    洛瑞之所以会下这样的决定,首先因为他们被克拉肯的攻击逼得节节败退,其次是随着不断的减员,他们也无法阻止起有效的反击了。在地势本就低平的小岛上,高地已经再难寻觅,唯一能暂时躲避克拉肯攻击的办法,就是爬上祭坛的台阶。

    洛瑞和卡列尼娜还有几人,已经前脚到了台阶,等欧皇率领的众人一齐到来之后,洛瑞先是心头一凉,因为在场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到之前三队的一半多了,这就意味着他失去了大半的兄弟。

    但是还有这么多人需要自己指挥,洛瑞的心情也只是稍稍低沉了片刻,立马振作起来,没有再说任何言语而是用他那坚定无比的眼神扫过每一个脸上带有恐惧、惊异、不安的注视着他的面孔,那张面孔立刻就平静了下来。环视一周后,洛瑞明白无言的力量重新生长于每个人内心之中,便带头爬上了台阶!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论克拉肯再怎么挥舞触手,它也只是从他们的身后扫过,没有再碰到他们分毫,还是根本不想碰到祭坛,但是毫无疑问,此时此刻他们是安全的,洛瑞在前面带头,他们为了躲避已经到达海岸的克拉肯,也爬得越来越高,只是,他们的身躯好像越来越沉重了,或许是在当前稍稍缓和的情绪之下,身体开始觉得疲惫了吧。

    不过洛瑞却不这么认为,他清醒地认识到每往上爬一级,他的身躯就会更加沉重一些,而这种重力不是自身的,是外力带来的,也就是说他觉得祭坛本身在散发一种力量,阻止他们向上爬行,洛瑞不禁抬起头,望着上方,他知道雷鸟在上面的很远处,他此时此刻又在面对什么呢?

    雷鸟面对着他们。

    他站在祭坛内部,经过女人的洗礼,他仿佛能够和祭坛融为一体,只不过这种融合是身体上的不是灵魂上的罢了,但雷鸟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受到了祭坛被陌生人攀登的指令,然后运用他全新的被赋予的神力施加着重力,让他们渐渐无法继续向上爬。

    雷鸟已经完全不认识他们了。

    但是,雷鸟的眼神,对上了洛瑞的,那炙热的目光,他释放魔力的双手,忽然放了下去,他怔住了,因为这是一种不同于他内心的,他从未见识过的目光,透过这目光,他读不出洛瑞的内心,他不知道洛瑞在想什么!

    这对于现在的,见证过所有历史的,拥有神的力量和神的法力的雷鸟来说,是不可思议的!雷鸟的内心中一时充斥上来了愤怒、疑惑的情绪,这些情绪他认为已经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心中了。

    雷鸟又抬起手,加大了手中的魔力输出,企图用力量磨灭它,摧毁他们,这样就能毁灭他的目光,毁灭它。他看得到,痛苦逐渐浮上了那一行人的脸庞,重力是人无法克服的力量,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他们都想停下来了!

    但是,这一行人也就仅限于此了,他们的背后,有咄咄逼人的克拉肯,他们的身前,是紧咬牙关的洛瑞,雷鸟看得出,那团火焰依然在洛瑞的眼中,而且不仅没有因为压力的陡增而黯淡下去,反倒是更加炽热了!雷鸟的心中大为震惊,他停手了,用全是灰白的眼球注视着洛瑞的眼睛。

    二人只有一墙之隔,洛瑞却根本察觉不到雷鸟正在看着他。只是一会儿觉得重力更大了,一会儿又觉得身上轻松无比,不论如何他都不能放弃,因为他必须要继续下去!他有着继续下去的理由!还有雷鸟、卡列尼娜、欧皇等等,都是他不能也不该放弃的!

    “啊!”压力全然不再,洛瑞觉得一身轻松,奋力一跃,喊了出来,而雷鸟已经被洛瑞眼中的火焰所深深吸引,那团剧烈燃烧着的火焰仿佛也在灼烤着他的灵魂,他觉得自己就要钻进去了,而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他钻了进去!

    “啊!”这叫喊声来源于雷鸟,他正处于烈焰焚烧之中,彻骨的痛苦让他不禁叫喊出来,用声音去宣泄肉体的痛苦,但这根本无济于事,他闻得见自己被烤焦的味道,也感受得到四肢一点一点刺痛、胀起、裂开又一遍遍深入至皮下每个细胞、每根血管、每条神经的疼痛,这种疼痛无法忍耐,他恨不得逃离这副躯壳!神的躯壳!

    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痛苦到达一定等级之后仿佛就不会更痛了,雷鸟竟然开始习惯这种疼痛,他也惊异于自己身体的变化,不过过了一会儿他也立刻明白了,不是自己的身体习惯这种疼痛了,而是自己的身体早已经被烤成了焦炭,神经已经全部烧坏了,大脑也是,自己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了。没有了可燃物,火渐渐熄灭,雷鸟也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

    这个词浮现在了雷鸟的脑海中,那么陌生,但又透露着一种格外亲切熟悉的感觉。他惊讶、疑惑,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呢?全知全能的神会问“为什么”吗?为什么这个人的心中会有一片燎原的烈火呢?

    雷鸟的眼神开始恢复神采,那是乳白的眼球,漆黑的瞳孔,但是灰色也没有尽然消失,雷鸟知道答案,他感觉答案就在自己的心中,这是他自己在拷问自己,他要自己说出答案!火是对他的拷问!

    “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呢?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呢?说出来吧!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呢?答案就在你自己的心中!为什么会有‘为什么’呢!”雷鸟拷问着自己。

    “我不是神!”雷鸟仰天长啸!他的眼神!同样炙热!霎时间,天地变色,荒原开始褪去,雷云开始显现,火红不见,夜雨坠落,周遭的一切开始了扭曲变化。

    “没有为什么!”雷鸟高声,一指天空!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又能抬起手臂了!但他下意识就是这么做的!

    “轰!”紫电劈下,雷鸟沐浴着滂沱大雨,笑出了声,答案!这是他要的答案!他有了答案!紧接着,他便觉得有种力量拉扯着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将他撕碎了!

    ……

    雷鸟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祭坛顶上。

    回头,台阶上的黑云全部不见了,他能清楚得看到,岸边庞大的克拉肯挥舞触手,还有在台阶上慢慢爬行的黑点,是他的队友,是洛瑞他们。

    雷鸟不再犹豫,上前一步,施法,手掌中窜出一股无名火,接着一挥,火苗直冲中央的摆满了浸过煤油的黑色物质,点燃了祭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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