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世界。
人们开始察觉到,周遭的一切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好像开始了某种变化,好像缺少了些什么,抬头看看窗外,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它们就同一朵朵妖冶的花朵,绽放在了银灰的枯枝上,冥冥中感觉有些不和谐,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和谐,好像它本来就应该长在那里一样。
终于,人们想起来,好像本不该这样,这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面貌!他们见过的!天空中应有繁星,应有皓月;花儿应明艳,挂在绿梢头;晚风应是和睦,微凉,与冰冷混不同;应有人头攒动,应有张灯结彩,应有摊贩吆喝、行人驻足;夜色应该那般迷人,沉醉,与萧杀混不同。这不是这个应有的面貌!
一副新世界的样子浮现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准确地说,浮现在每个玩过《混沌游戏》的玩家的脑海里。
那里就像是幻想乡,是乌托邦,自然与和谐,没有权力交织,没有纸醉金迷,没有肉欲横流,没有压迫奴役,人人生而平等,通过自己的努力和一小部分运气,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奋斗而得。那里没有因维达人。
人们爱这款游戏,爱那个世界,即便是玩弄权术之辈,即便是因维达人,关键是,《混沌游戏》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不能说社会产生的消极面在那个世界中完全不存在,而是说社会的消极面不会轻易摧毁一个人。
于是,夜晚,饭后,黄金时段,登陆游戏是每个能够有空闲时间的人都会做的事情。
流云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他还是在这个世界中颇为重要的一个人,有头有脸的一个人,实际上管理第一大帮派逐鹿阁的人。
在炎燚面对游戏内严峻的形势之时,流云还未进入游戏,倒不是说他不想玩,而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那就是他们父亲留下来的遗物。
前不久,在处理完父亲的丧事之后,流云特意回到了自己所长大的深山老林里,拜访一手抚养自己长大的澹台叔父。澹台家族是个神秘的家族,不过澹台叔父在流云的面前却丝毫不摆出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相反,流云觉得澹台叔父是一个非常和蔼可亲的人。
不知道澹台叔父和父亲究竟是怎样认识的,总之两家祖祖辈辈都有一定的来往便是了,流云也没深究过,澹台叔父的家室更是从没见过,澹台叔父不提,流云自然也不会问。
澹台叔父还是老样子,埋在一堆书卷中,上面全是触犯法律的文字,问起罪来,关个上百年不算多。只是他的皱纹多了许多,白发也渐生了。
“流云啊,好久没见了。”澹台叔父头也不回,便知来者是谁。说实话,流云一直都知道澹台叔父拥有某些只能用特异功能来形容的能力,就像游戏里描绘的那样。他从小跟着澹台叔父长大,却是半点东西都没学到手,反倒练就了一身静功。可外出闯荡江湖,哪有那么容易静得下来,若真能于浮世中习得“宁静致远”的心境,也算是大成了。
“叔父。”流云向澹台叔父行礼。
“你这孩子出去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回来探望探望我这个老头子,让我看看,是不是沉迷于世间的花花草草了啊?这么帅的小伙子,更应该洁身自好,持正守一才是。”澹台叔父转了个身子,还是流云熟悉的那张亲切的脸庞。
“叔父,您就知道开我的玩笑。”每次和澹台叔父交谈,总能让流云的身心轻松不少,想来澹台叔父的静功应早已大成,这份静气已不止于内敛,更能不自觉外放出来影响自己身边的人。
“这么大孩子了,还空着手来,真把我这儿当你家了啊?你爸人呢?怎么就你来了?还不给你点钱买点儿补品给我?我这身体可是一天不如一天了。”澹台叔父笑道。
听闻此言,流云的表情颇为艰涩:“叔父,我此次前来,正是为通知您此事,实不相瞒,前不久,父亲已经亡于歹人之手了。”
“什么?!!”澹台叔父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诧,这是极为不常见的,但也就是一瞬,流云虽然捕捉到了,可这个表情也没有能够停留多久。
“没想到啊,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澹台叔父摇摇头,对流云说道,“其实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事情,从他找上我的那一天,我知道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便预言自己随时都可能有不测了,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把你送到了我这里,就是怕万一自己遭人毒手,连累到你。”
“那炎燚呢?他就不想连累我,不怕连累炎燚吗?”流云为弟弟抱不平。
“年轻的时候,哪考虑得了那么多,能保下来一个是一个,况且,你的资质比炎燚好上许多,他只能保全一个,另一个么,就要看天命了,吉人自有天相。”澹台叔父说道,当时的大人肯定是互相理解的,澹台已经同意替司马俊辰抚养流云了,怎还能再顾上炎燚?司马俊辰或许也自有他的安排。
“关于你父亲,我只能说,他是个有理想的人,是个热爱自由的人,是个好人,只可惜所作所为,超过了他的能力所限,所以当他触碰到这个世界的边界的时候,他也自然而然无法安全度过难关了。”澹台叔父感叹道,仿佛是他早有所想。
“叔父,我就是想问问,父亲他有没有告诉你什么?或者是,他有没有在您这里给我、炎燚留下一些嘱托的话语?”流云问道。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想你一定也知道了一些东西,流云,吾辈有通天地之能,你的能力强过你的父亲,但即使是我,也看不到你命数的走向,或许你会做到你父亲从未完成过的事情,又或许,你的下场会和你的父亲一样。”澹台叔父缓缓说道。
“受教了。”流云在地上一跪,“请您务必告诉我,父亲他究竟在做什么!??为何这项事业会有生命危险,遭人暗算?”
“流云,等等,这里有个东西给你。”澹台叔父站起身来,回到屋子里,倒腾了半天,终于抱着一个小半身大小的木制箱子走了出来,上面雕着某种兽纹,保养得很好,没有被虫蛀,这个年代还能见到如此精致的木箱子,着实不易。
澹台叔父将木箱子放在地板上:“这箱子里是你父亲当年留下的手记,为了安全起见,一直都保存在我这里,以备不时之需。”他用手擦拭了一下木箱,虽然上面根本没有一丝灰尘,“你父亲脑子虽然好用,可也挡不住年纪大,总有忘掉的时候。”
流云注意到箱子上并没有上锁,看样子是时有翻动,不知道是不是澹台叔父做的。
“我大抵知道你的父亲在做什么,这是违反天理的作为,但是在现代科技面前,这些作为看起来更像是一种人类对于世界的探索发现。”澹台叔父的目光在箱子上转了许久,终于,他将箱子推到了流云的面前,“流云,既然司马俊辰已经逝世,这个箱子我就没有再保管的必要了,况且你父亲也嘱托过我,他的一切,你们兄弟两个都有权继承,现在这个箱子就是你的了,回去之后慢慢看,你会明白的。”
看来世界上,无论采取怎样的教育方式,抱着何种教育理念,教育者与被教育者的隔阂都是永远存在的,就像澹台叔父不知道流云目前正在遭遇的一切一样。
“谢过叔父了。”流云从澹台叔父的手中接过箱子,并没有急着打开。
“流云,回去吧,我这里已经没有东西再能交代给你了,你自己的命运,要靠你自己去把握。就像我们人类的命运,总不能交给因维达人去掌握一样。浩瀚多彩的星海、宇宙,我们要抱着爱与和平的态度去接触它。所有人命运的选择,永远在自己的手里,如果结果不同,只是我们的选择不同罢了。”澹台叔父说道。
“我明白,叔父,我会做到的,我知道您在说什么。”流云向澹台叔父告别。
“我希望可以看到那一天。”澹台叔父望着流云抱着箱子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
去探望澹台叔父这件事,大约发生在逐鹿阁一众人在好望角分别之后。流云没有耽误任何时间,先是迅速抵达扬州,通知完情况,途中自然收到了卜芩菱发来的消息。悲愤之余,流云退出了游戏,希望给自己一些时间,平静一下内心。当然他还是第一时间赶去了一趟医院,给林落做了一次全身检查,万幸的是,除了意识还没有恢复之外,他的其它生命体征都是正常的。
又预交了半年的住院费用,对于一般人来说可能是个天价数字,但对于司马家族来说,不过是收入的零头。但是流云在家属的探望记录上注意到小毛已经好几天没来了,这实在有些反常,打开手环呼叫小毛,也没人应声。可能是有事情吧,流云自我安慰,林落的日常养护都是由专业医护人员进行的,其实有没有家属守着,问题不大。
从医院出来之后,流云倍感无聊,说来也怪,这几天他难得清闲,卜芩菱不找他、小毛不找他、炎燚不找他、就连洛离也不找他了,街上的人都少了。天色还早,回公司也是坐在那里整理数据,以他的真实身份,就算一直不去上班,也没人能查到他,想起自己屋子里还摆着一箱子的手记,流云哼着小曲儿,随手拦下一辆高空无轨悬浮车,飞回了家中。
因为这份清闲来之不易,这也使得流云能够调动自己的全部精力,去思考父亲留下的手记,这可不是份小工作。流云沏了一杯珍藏的东湖龙井,盘腿坐在太空椅上,面前的手记足有一个小山高,流云打起精神,准备挑灯夜战。
不知过了多久,去看流云的时候,发现他的杯子里,东湖龙井一口也没少?细看才发觉,茶叶早已蔫透了,茶水早凉的不像话,流云是爱茶之人,怎会如此对待东湖龙井这样的名茶?这下转眼才明白,流云根本不需要茶来提神!面前的一沓沓手记,他是越看越快!同时,脸上还不停变换着疑惑、深思、兴奋的表情,还不禁咬牙切齿,已然是陷了进去!
“怎么会是这样!”流云看完了所有的手记,时间已至深夜,然而在他的脑海中,早已没有了早晚的概念,他只想着必须要一口气将之读完!必须!不能停!他也确实做到了,只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难道我们就这样错过了改变世界的机会?!!”流云从太空椅上跳下来,现在他已经知道了真相!或者是他已经解开了真相的面纱!总之,所有的来龙去脉,已经清楚地刻画在了流云的眼前!
“炎燚!快接啊!”流云找到自己的手环,一次又一次按动炎燚的联系方式,可是死活没有人接通。情急之下,流云又拨打给卜芩菱,可还是没有人接,蓝莓也不接,洛离也不接!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流云的心中升起,他们怎么可能在同一时间全部失联?流云猜想事实的真相果然要暴露出来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多古怪的事情同时发生的。
这时候,流云看到了他放在茶几上的游戏头盔,就是这个游戏,这个真实的不像是一款游戏的游戏,他们现在是否都在游戏里呢?
流云打开自己的手环,录了一段语音,保存在自己的邮箱里,然后走到茶几前,拿起头盔,准备戴上去,可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只响了五下!
“谁!??”流云大惊,这么晚了,谁会突然拜访呢?
可是门外没有人应声。
流云可是练过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怎会慌乱?从自己的抽屉中掏出一把电击枪,握在手中,然后缓缓靠近门前,猛地一拧,打开了房门!枪也同时举起!
“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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