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正准备出门,手机铃声《自由飞翔》又开始闹腾了,他皱皱眉头烦躁的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看,神情怔了几秒,接通了电话,
“喂小杨啊!一大早有事吗?”
“哎呀高总啊!大事不好啦!今天早上市局派出很多警察突击检查银汉小区,我们分布在那里的下线组织部全都给端掉了,人也都遣散的遣散带走的带走了,别的地方也都准备开始行动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要付之东流了。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呀?他们要顺藤摸瓜进一步调查,那一定会查到我和你头上,到时候就全完了!高总你快想想办法吧!”
“什么?!他妈的!我怎么没收到信儿?那群王八蛋,平时没少拿好处,出事了竟然一点消息也没透露,全是一群白眼狼。既然警方已经行动了,现在说什么也为时已晚,你别慌,要沉住气,要不你先带着手下的四大法王去加拿大躲躲,那边我会替你们安排妥当,你们就全当是出国度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风头过了我在疏通疏通关系,把你们接回来,咱们在继续合作重振旗鼓。当务之急是你们必须赶紧离开,越快越好!稍后我会把钱打到你们卡里,让丁子护送你们离开。你们赶紧收拾一下,行踪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电话挂断了,高全抬头望望门外乌云密布的天空,鼻息里发出一声粗长恐怖的冷哼,喃喃自语到:
“哼哼!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的嘴巴最严实,你们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是该送你们到阎罗王那里去报道了!”
他从衣架上拿下黑色貂皮外套一甩手披在身上,闭上阴狠毒辣的眼睛,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压了压心里不断窜起的怒火,横着脸,甩开着膀子走出别墅,开着他崭新的迈巴赫,消失在一条黑云压顶雾霭沉沉的路上。
迈巴赫在离高晟贸易公司办公大楼不远处的路边停下了,车窗落下一道窄缝,他眼珠子左右滚动警惕的观察着公司门口停着的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发动迈巴赫,呼啸离开了。
如同白色的沙粒,雪终于如期而至来到了人间,与风狂舞着,为这座城市织就一片白色的纱幕。大街上五颜六色紧紧包裹着的企鹅们在寒风中怀着一颗颗火热的心激动的迎接着冬之天使。片刻功夫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白色的薄毯,薄毯覆盖脚印,脚印又重新杂乱的压上去,雪在下,脚印在继续……
高速行进中的迈巴赫,雨刷器在不停的摆动,就像一只从地狱中伸出的手,在风雪中挥舞。高全粗大的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投向远方,打开了车载蓝牙电话,
“喂……丁子!警车是怎么回事?”
“高总!我正准备给你汇报情况呢,你就打过来了,那些寻事的人坐在你的办公室怎么说也不走,非要找你当面讨说法,我照你的命令派了些弟兄去了,刚刚动手,没想到警察接着就到了,把人全都控制起来了,这下恐怕又要有麻烦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好像背后有人在操纵着事情的发展。”
“这种小事不足为患,就算出了事从公司随便找一个人顶罪就行了。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立刻去办,传销公司那边被人点炮了,警察已经端了银汉那边的组织部,杨总和四大法王准备要出逃,你立刻去干掉他们!要做的干净,不要留活口!”
“可…可是高哥!他们既然要逃,为什么不放他们条生路,他们可是为你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们活着只能是一个后患,这个世界上只有死人最可靠!”
挂断了电话,丁勇心里一颤,虽然房间里空调开的很大,却仍感觉后心发凉,汗毛竖立,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刀正从身后朝心脏刺去。这些年来一直行走在刀尖上,他知道危险随时都会逼近,命随时都会丢掉,但作为一个雇佣杀手,死在对方手里,只能算是技不如人,无可厚非。可是如果死在自己忠心耿耿的所侍奉的雇主手里,那将会是多么的悲哀啊!
这些年来,他做过两个重大的决定,一个是背叛王奎,另一个就是选择了高全。以前王奎待他不薄,甚至可以说恩重如山,当初为什么要背叛王奎,别人都以为是他贪图钱财忘恩负义,真正的原因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年的一场矿难,父母双双被埋在了地下,最后连尸体都没找到,一夜之间,年仅六岁的他从父母的掌中宝变成了孤苦无依的孤儿,对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并不真正懂得死亡的含义,他只当是父母出门了没回来,那几天,他没哭没闹,昼夜坐在家门口守着,等待父母回家。
几天过去了,他终于没等到父母回来,别人为他穿上了只有家里死人才会穿的白色的孝服,在一个埋了父母衣物的土堆前,他跪在那里哭了很久。
后来有一辆汽车来了,一个个子很高穿衣体面的男人送来一笔钱,说是父母的死亡抚恤金。
从那一天起,无人问津的他成了两位叔叔家争抢的香饽饽。那段时间他享受到了世间除了父母以外的亲人们前所未有的关爱,虽然失去了父母,但有他们那么疼他,似乎一切也没有那么糟糕。
直到有一天两位叔叔达成协议,他被轮流寄养在他们两家,然后那笔钱一家一半分了。从那一天起,他的好日子终于结束了,他也从开始的抢手货一下子变成了放在哪里都会觉得碍眼的垃圾,在不属于自己的家里,他是多余的,受尽了所谓亲人的欺辱和白眼,尝到了人世间比寒冰更冷漠的亲情,他的性格也越来越叛逆。
到了十二岁,两家人终于再也容不下他了,他被扫地出门,独自出去闯荡。因为他年龄太小,去找工作别人都不敢要他,只能流浪街头,饿了从垃圾桶里找东西吃,渴了去公厕的水龙头里喝冷水。
有一天他从垃圾箱里找到了一个破碗,他便学着别人的样子跪在地上行乞。乞丐也是有地盘划分的,为了抢地盘他就和别人打架,打不过也打,要么被打死,要么饿死。
他也曾被小偷团伙收留,跟着他们去偷去抢去骗,虽然弄到了钱,可是他却依然吃不饱穿不暖。
后来他跟别人到工地当了一名小工,有一天正好遇到两个包工头为了抢活儿领着两帮人打了起来。现场血迹斑斑,铁掀棍棒横飞,嘶喊声哀嚎声打斗声他觉得既刺激又害怕,站在一旁浑身发抖。
那天无意中,他替一个包工头挨了一刀,包工头心里感激,就收留了他。从那天起,他的命运又发生了转折,也就是从那天起,他慢慢的变成了心狠手辣的打手,甚至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这么多年,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在这个世界上他是一个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明天的人。所以他恨,他恨那个让他失去一切的人。后来有一天他无意中得知当年出事的煤矿就是王奎经营的,那场矿难本是一场可以避免的安全事故,而死于那场事故的又何止他的父母,还有十几个无辜的人丧生。原来他一直效忠的人竟然就是害他失去父母变成孤儿,失去一切的仇人,他仰天大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老天的捉弄。
心魔升起,在一次交易的时候,他偷的替换掉了货物,拿着真货和别人进行了交易,拿着钱走了。事情发生后,王奎念在他曾经立下了不少功劳,并没有杀他,而是发话永远不想在看到那个叛徒。可是高全呢?相比王奎竟然是如此没有人性心肠歹毒的人。
斐灵,他第一次见到她是高全让他去传销组织部杨总那里拿一份名单,那天斐灵正好去传销组织部里办理入职手续,他和她在门口擦肩而过,她朝她百媚千娇的一笑,那一刻他的魂儿好像被她勾走了一样,便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她。
他喜欢她的性感娇媚,喜欢她百灵鸟一般清脆甜美的声音,喜欢她耍小聪明,喜欢她没心没肺的笑,他喜欢她好的坏的一切。
后来她认识了高全,他知道她心高气傲,在她的眼里只有高全才是她的目标,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自己。越是这样,他心里想要得到她的欲望越是强烈。
后来听说斐灵也和他一样是孤儿,他的心里便把她当成了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或者说是另一个自己,他看着她为别人笑,为别人哭,和别人赤裸裸的在床上……,他的心里就像一根根刺扎了进去,他痛苦,愤怒,无奈。
直到高全忽然说把她送给他,他只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当时真想跪下来磕头谢恩。可是她的心里没有他,竟然还想要杀他,作为一个杀手的本能反应,那一刻他杀她就如同杀死一只小鸡,他杀过很多人,却对她不忍下手,他放她走了,却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悲剧。
当他得知高全派人要杀斐灵灭口的时候,他忍着背上的伤痛想去阻止,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看她被撞的飞了起来,又重重的落下,那一刻他恨自己,是自己害了她,他更恨高全,认清了他冷酷无情的真面目,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过是他利用的棋子,当棋子失去它的价值,他会豪不心软的杀掉。可是就算是知道了高全的为人,他也无可奈何,现在高全是唯一愿意收留他的人。
很显然,他当初做的两个决定都是错误的,不该背叛王奎而跟了这个残忍冷酷的魔鬼。
丁勇踌躇着走到窗前,用手抹了一把玻璃上的白雾。窗外,在冰冷压抑的高楼林立间,白色的沙缦从天而降,不停的在眼前飘洒着,刺眼的亮,亮的让人忘了之前的阴霾。
四处已经轻覆上了一层洁白,似乎一切都变的温柔可爱起来,多么美啊!经历了多少个寒冬,他好像从来无暇顾及雪的存在,原来世界也不完全是冷酷和肮脏,也有纯洁和美好,渐渐的他的眼神变得温暖了,嘴角轻轻的勾起,似乎看到了在楼下的雪地里,她无比美艳在雪里站着,捧起一抔雪,扬到空中,然后对着自己咯咯咯的笑着。多好啊!这样该多好啊!
一霎间的恍惚,雪地里除了被雪覆盖的汽车,空无一人。雪越下越大了,孤傲而又圣洁,可是这么美的雪又能掩盖多少肮脏的灵魂,很快,这洁白的雪就要被一片血腥染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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