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摇头晃脑的模样,有点像知儒堂的儒生,也有点像神帝谷的老神棍,让人看了啼笑皆非。
邱先生眼睛一瞪,差点没出手揍他,要不是看他眼中的红光在说话之际已经褪去,他肯定会给巫仇天几个暴栗。当着他的面对能够和他平等对话的中年人无礼,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别人觉得他教徒无方了。
凤霜霜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天狼宫,余沧海等人在等着吴世,可吴世在劝好了凤霜霜之后,心里却满是忐忑。他曾经背叛过巫仇天,现在,巫仇天又来救他,他不知道巫仇天是不是还在生气,他也不知道巫仇天愿不愿意重新接纳他。
心怀忐忑的拉着凤霜霜走向巫仇天,看到两个年轻人紧紧拉在一起的手,凤九霄脸一下就黑了,女生外向,没想到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赔上一个孙女。
眼中还有一丝希冀,希望孙女能够留下来,后者也看到了,可是凤霜霜咬了咬嘴唇,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这个时代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凤霜霜的父亲已经不在世了,而爷爷对她来说无比陌生,二十年的放养生活,让她早已将自己当成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可以说,她对鬼婆婆的感情,甚至都要强过对凤九霄的感情。
巫仇天得意的看了看凤九霄,他很喜欢这种看别人失望的感觉。
一行人离开九黎山脉,临走前,中年人意味深长的看了巫仇天一眼,眼中没有憎恨,没有喜欢,有的只是怜悯。
深居九幽谷的老怪物们,都是一群自由自在与天争命的人,他们随时随地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巫仇天不行,从他接过天巫老祖手里的令牌时,就注定了他这一生无法随心所欲。
一路上,巫仇天跟吴世没有半句交流,邱先生看出了不对,可他作为局外人,不知该如何说。一场婚宴变成闹剧,路上倒是有不少选择离开的六大势力弟子,不过这些人大多畏惧巫仇天的手段不敢过于接近。
三五成群的离客,就像散落在九黎山脉的明珠一般,赤橙黄绿青蓝,各色服饰飞快的山林中穿梭。
在余沧海等人的鼓励下,吴世鼓起勇气快走两步到巫仇天是身边:“老大,我……”
“停,当不起你一声老大。我早就说过,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我巫仇天的兄弟。”巫仇天在吴世开口的瞬间,马上打断他的话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一下就将吴世所有想说的话全部堵死,吴世一句话梗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邱先生微微摇头,心知巫仇天并不是不把吴世当兄弟,只不过他骨子里容不下背叛。吴世的背叛对他来说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损害,可是却给他的心理带来了伤害。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巫仇天不会放任吴世不管,邱先生就不会在跟凤九霄提条件的时候声明要将凤霜霜带走。
曾近是天之骄女的凤霜霜虽已跌落尘埃,却是傲气不减,在家里吴世再对她百依百顺,也是她的男人,所以她不想看到自己男人受到屈辱,哪怕那个给予屈辱的人是吴世的老大。
“夫君,我们走吧!巫先生,多谢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先生恩德。”凤霜霜拉住吴世的手,加快脚步朝前面走去。
余沧海等人想要开口叫住吴世,可是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邱先生拍了拍巫仇天的肩膀:“何苦呢!你心里关心着他,可是为什么救了人之后却要硬起心肠。”
巫仇天看着吴世逐渐远去的背影:“人可以自由的选择,选择自己的决定,而一旦做了决定,每个人都需要对这个决定负责。说好的同生死共富贵,因为一个女人而改变。我不怪他,如果换成是我,我会事先告诉他。兄弟两个字,不仅要嘴巴上说,而且两个人的心中,都插着一把刀子。”
气氛不是很好,妖月笑道:“小弟弟,别说这些伤心的事了。那什么,咱们是不是该回书院了,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
别看莽汉愣头愣脑,说出来的话可不愣:“外面挺好玩的啊,一出来就有架打。小月姐你是不是怕老大在外面被花花世界迷住了,对自己没信心呐。”
妖月眼睛一瞪:“老娘会没信心,他本来就是花花世界进书院的,回到花花世界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这次出来看他有这么多敌人,不知道是福是祸,想让他回书院避祸而已。”
邱先生等着巫仇天的答案,从一出来,他就想到巫仇天很有可能不会再回岳麓书院。他也不想无端猜测,正好妖月替他问出了问题,他要做的就是等巫仇天的答案。
巫仇天苦笑道:“小月姐,岳麓书院卧虎藏龙,我这性子又是惹是生非的性子,回去哪里是避祸,那是惹祸。”
“怎不打算回去了?”邱先生语气有些低落。
听到师父说话,巫仇天没来由有些愧疚,师父对他的好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不回去,最失落的不是别人,正是巫先生,其次才是妖月和莽汉这几个少得可怜的对他好的人。
沉默片刻,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巫仇天缓缓开口:“岳麓书院是隐世之地,我的世界,在外面。那里的人看似与世无争,实际上暗地里却在勾心斗角。可能在师父眼中这是小辈中的矛盾,是你们激励小辈的手段。可是徒儿的性子是那种宁可面对凤九霄这样的强者明刀明枪的干,也不愿意面对背后的刀枪剑棍。
那里的人修为很高,一个个都是惊才艳艳之辈,心高气傲不说,为人也不是很好打交道。徒儿修为浅薄,为人懒散,所修行的功法又是巫门的功法,不是勤奋就能提升修为的。有我在岳麓书院,师父有很多事都会变得难做。”
邱先生虽然和巫仇天认识的时间不是很长,但是对巫仇天的性格却很了解,他清楚巫仇天绝对不是因为这些原因不愿意回到岳麓书院。
所以他黑着脸道:“别找借口,说重点。”
巫仇天尴尬地道:“咳咳,岳麓书院对我来说是一座牢笼,那里的人如果没有事情,出不来,其他人也进不去。我要的是自由,所以不愿意再回去。除了遇到师父,和两位朋友,也许我当初去岳麓书院是个错误。我的世界在外面,不在那个牢笼里。”
妖月神色黯然,她很想跟着巫仇天闯荡,可是她还有一帮弟弟妹妹在书院里面。邱先生能够照顾他们一时,却照顾不了一世。
千年以降,即将到来的大机遇,只有到那个时候,他们才有机会出来,征战不过五十年,是龙是虫全部在五十年之内。活着的继续回到书院里面当缩头乌龟,死了就原地掩埋,没人知道这些死人是谁。
邱先生似乎看出了妖月的想法,口中意有所指地道:“还有十年,快了。仇天,既然你不想回去,我也不勉强,九州大陆上有很多隐世的存在,有些存在甚至连我们都不知道。你在外面闯荡,难免会遇到各种困难,给你三道灵符,你拿着有事的话烧掉一道灵符,我会来帮你。”
巫仇天默默结果灵符,小心放进储物袋中。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离开了,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外面的世界也很危险,你好自为之。”邱先生长舒了一口气,一只手抓着莽汉,一只手抓着妖月,快速消失在山林之中。
身边几人面面相觑,岳麓书院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所以对邱先生的身份很好奇。不过他们也懂得做人,老大没有主动说起的事情,他们绝对不问,就算再好奇,他们也不会问。
“老大,有什么打算?”晁任开口问道。
巫仇天道:“走,先出了九黎山脉再说,外面的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清楚,神帝谷那边的仇现在看来暂时报不了,六大势力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余沧海沉吟道:“嗯,老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跟着你。”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巫仇天就注意到了他的断臂。人生无常,余沧海的手臂是他砍掉的,可是现在余沧海却成了他的兄弟。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目光落在手上一枚古朴的戒指上,心意一动,从戒指内拿出一株小草,小草只有三片叶子,弱小的在风中颤抖。
余沧海愣了愣,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很不起眼,一点都不像什么先天灵药。
巫仇天将还魂草递给余沧海:“不赶路了,就地炼化,看你的手臂能不能长出来。”
余沧海没问太多,接过还魂草一口吞下,然后盘膝坐下。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的草丛中,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正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