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第二十六章.精神幻境
踏在大道上的感觉说实话，只有枯燥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一尘不变的白色风景，没有任何声音，除了空虚单调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只是在这样的世界里行走，估计没多久就会变得烦躁不安了吧。
人类是很容易因为一尘不变的环境而变得狂躁不安的存在，因为只看着一个事物只会让人感觉到乏味，不解，痛苦。
到那个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毕竟枯燥和无聊是会毁灭一个人类灵魂的利器。
可是，这里似乎除了这样完全的单调之外，还有更多的事物存在。
郝仁抬起头，分明之前踏着的还是那白皙的土地，但是在现在周围却变得一片漆黑。
不，就连刘秀都已经不在身旁了，这已经不能用环境的变换来形容了，这已经可以说是到达了另一个世界了吧？
也就是说，这里已经不再是那片白色的视界之内，在不知不觉中，郝仁已经来到了崭新的区域。
真的是这样吗？
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一般，郝仁抬起了自己的手，然后脸上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抹苦笑。
看不见，看不见自己的双手。分明做出了举高手的动作，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那么答案就已经明了，与其说是进入了新的区域，倒不如说是自己进入了一个精神的领域里吧？
郝仁极目远眺，想要看看自己的前方究竟有什么事物。
然后出乎了他的预料，在他的面前的，是一个个子极小的孩子。
孩子的身材无比瘦弱，看上去就和一只皮猴子一般。
皮猴子的全身都沾满了泥土，双眼通红地揉着眼睛。
在这个皮猴子的面前，是一个雕漆的不怎么像样的雕塑，看起来是被完全做坏了。
郝仁就这样站在那个孩子的身后，静静地聆听着从孩子口中传来的呜咽的哭声和他的眼角掉下来的泪水。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呢？
虽然郝仁现在也不怎么大，但是他依旧是觉得，这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对于郝仁而言，就算是昨天的事情，也已经很难回忆个大概了。
对于一个一直一个人活着的孩子而言，是没有去考虑过去的事情的余韵的。
因此，他也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如同是在雕刻一般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手，也感觉不到这一刀的挥出，但是郝仁还是清楚地从内心中感觉到了一缕气的产生。
他并没有斩断面前的幻象，也没有去伤害这个孩子，他只是轻轻一刀斩在了那个制作的无比粗陋的雕塑上，把它斩成了碎片。
也许这个失败品在最初具有它的纪念意义，但是在现在，它不过是一个阻拦了自己前进的错误罢了。
孩子停止了哭泣，他注视着那个碎掉的雕像，在沉默许久之后，转过了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
注视着这个孩子，郝仁点了点头说道：“以后，一定会做出更好的，要相信自己啊。”
面对着郝仁的话语，少年的脸上才最终绽放出一抹笑容。
周围一切的黑暗散去，郝仁再度回到了那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
难道只要迈步在这个世界里，就会遭遇到这样的幻象么？
郝仁思考着，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前方的位置，刘秀一直在他的前方迈步，不知道现在是否也已经进入了那种迷幻之中。
那么，刘秀很显然就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了，他注视着面前的白色大地，双眼已经变得有些许的空虚，里面就好像没有了任何情感一般。
这双空洞的眸子注视着身下的百色大地，刘秀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些摇晃，似乎是要倒了下去了一般。
不断地从口中喘出粗气，甚至有涎水开始从嘴角流出，
感觉到大脑一阵疼痛，面前，仿佛有无数虚幻在展开。
“怎么样，没事吧？”郝仁注视着面前刘秀的背影，皱着眉头问道。
“......”刘秀抬起手揉着自己的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没事自然是不可能的，刘秀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已经是临近倒下的模式了。
作为在书中长久地读书的书呆子，刘秀的精神状态很显然是无法和一直专注于雕塑，可以长久耐得住寂寞的郝仁相比的。
因此在郝仁还没有任何的动摇的时候，刘秀就已经显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一样是那片黑色的世界，在那个无尽的黑暗之中，刘秀所看到的东西与郝仁所见又有所不同。
刘秀的眼中所出现的是一个他早就已经无比熟悉的场景，那是无数本向外排开的厚重书本，还有一张桌子以及那坐在桌子上，不管什么时候似乎都是云淡风轻的女性，王莽。
注视着自己的师傅，刘秀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默默地凝视着她。
他不清楚这个幻境究竟代表什么，也许是它想要叩问他的本心，也可能是要追问他到底要怎么面对自己的老师。
然而不管这个问题究竟如何，在这一切面前，刘秀的回答就仅仅只有一声叹息。
他不敢走上前，不敢走到自己的老师面前。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的老师，就只有一声“敬畏”可言了呢？
这不应该是他啊，可是，他真的是一步都无法迈出。
明明只是这么短暂的几步，可是这么长久的积累下来，这几步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天堑。
刘秀紧闭起了双眸，似乎只要这样子，就不会引起面前这位师傅的注意一般。
然而却正是因为如此，那个存在却从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咳嗽。
“我说啊，刘秀，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那个人不断地笑着，到最后都有点抑制不住了，以至于她直接捂上了自己的嘴。
“回答我，刘秀，这是我教你的吗！”然而在下一刻，那个笑容就彻底地消失在了女性的面庞上，那双剑眉竖起，怒视着刘秀。
“好好想想，我教给你的第一句话，然后给我好好反省！”
随着王莽的用力一挥，那黑色的幻境在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秀茫然地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白色世界，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要休息一会儿么？”郝仁有些担心地伸出手，在背后稳住了摇晃的刘秀，担心地问道。
“不用，没事。”摆了摆手，刘秀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自己的脊梁，凝视着面前的白色大地，突然从喉咙中爆发出了巨大的声音。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对于刘秀而言，他现在所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用这大声的朗诵，来唤醒自己已然颓废的意识。
他很清楚自己的心性不定，而且濒临崩盘，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需要靠外在施加的动力影响自己。
这句名篇就是刘秀一直用来鞭策自己的语句，只要不断在嘴上大吼着这句语句，刘秀相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倒在这片白色的空间之前。
毕竟，这是自己在学习一切之前，从王莽那里得到的最珍贵的话语啊。
他要靠自己的力量，跨越这一切。
然而他却并不清楚，随着这一句话语的说出，在后方的郝仁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从刘秀的身上暴起的一阵白色的光芒。
不，那并非是光芒，而是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气。
郝仁凝视着这一层笼罩在他身后的气，看着它们缓慢的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看不清面庞的人类，他高站着，身上穿着一身儒衫，身上一股浩然正气油然而生。
也许刘秀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不过是想要借着这诗文诵读的机会，为自己正心诚意罢了。
但正是借着这一个机会，这位名叫刘秀的读书人，也在不知不觉之中，贯穿了自己身上的束缚，达到了那第一步的境地。
这位精诚于读书的少年郎，终于于此迈入了“道”的领域。
当刘秀终于到达这样的领域，并且开始不断地高声朗诵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便再也无法成为阻拦他的障碍。
跟随着他的朗诵，那位站立着的儒士形象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就如同一道清风一般涌入了他体内，彻底消失不见。
虽然说他消失了，但是那漂浮在刘秀身边的气体却没有丝毫的散去，它们附着在刘秀的儒衫上，让它无风自动，看起来煞是威风。
刘秀朗诵的声音如同一道道回荡着的告诫之语，荡开了二人心中的阴暗与迷茫。
虽然郝仁还未进入那般的困扰之中，但是聆听着这样的朗诵，他的心中还是如同品味到了某种美味的食物一般，油然而生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可能这只是一个错觉，但是郝仁确实觉得，自己的头脑清醒了很多。
就这样，在刘秀的大声朗诵之中，已经恢复了的二人相伴而行，走在这条康庄的白色大道之上，朝着那最后的巨蟒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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