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时通知,梨香院的丫鬟们忙成了一团。
将重华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挑了沉着稳重又不算鲜艳的一件拿去熨烫,还要熏香。鞋子收拾绢帕扇子都要准备最好的。既不能让人低看了也不能让人觉得张扬。
重华看着众人忙碌,心中却仍然在想那个萦绕在心的奇怪念头。
进宫觐见,应该没人知道她被送进三皇子府才对。
虽然不排除有人在三皇子府安插眼线,可这眼线究竟是谁安插的呢?
镜花和水月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去寻三皇子问清楚是谁要见她,而是要通知通江王府。那么,进宫一事,通江王府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微微拧眉,重华抱着膝盖团在贵妃椅上沉思着。
似乎有一条线就那样潜伏在整件事的下面,但线头究竟在哪儿,却让人捉摸不清。
本就不是擅长心计的女子,重华第一次佩服那些写宅斗文的作家们。要有多缜密的心思才能写出那样细腻的文笔来。
她写的多半都是玄幻的文。主角往往不需要多动脑子就可以办成很多事,只要打怪升级就可以,哪儿用得着这样算计来算计去。
“小姐,明日就用这套羊脂玉的头面吧。”水月整理了所有的首饰,最后仍然是挑中了这套白净细腻的羊脂玉头面。重华长得也白皙剔透,看上去柔软可人。白玉不出挑却也不落入下乘。
第一次进宫张扬不好,太不显眼了也不好。要给宫中的贵人们好印象,深藏不露才是上策。
重华淡淡地扫了一眼:“你们定就好了。”
反正没进过宫,她也不懂那些有的没的。以前去故宫,只要买门票就好。甚至不需要跟着导游,自己慢悠悠地逛。一边走一边搜百科。内容全且公正,比导游杜撰的要强多了。
可如今,同样是进宫。却要这样小心翼翼,到底是时代不同,在现代生活惯了的人何曾经历过这些。
“不要用兰香,宫内许多主子都用兰香。挑清新点的,有点意境就可以了。”镜花拼命地回想当初周雅韵进宫之前那些嬷嬷都教过些什么。那时候她们还不是近身伺候的一等丫鬟,也都是听其他丫鬟八卦才知道一星半点。如今这样紧急,又怎么能想的起来。只能对比着通江王妃平日的气度去准备。
重华看着忙的热火朝天的丫鬟们,淡淡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去问三皇子?”
众人手中皆是一顿,都愣愣地看向重华。
重华别开脸:“三皇子常进宫吧,要注意什么,肯定也知道吧……”
镜花脸色一紧,通知小姐进宫的人是一个内侍。三皇子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另算。倘若三皇子不知道,她们眼巴巴地跑去告诉了,谁能保证一点事没有?
“小姐,这事,不劳烦三皇子了吧。”镜花小心地规劝到。
重华转过来脸,清澈的视线捉紧了镜花:“客居三皇子府,这点事都不能问么?到底是三皇子稳妥些,还是你们没进过宫的人稳妥些。”
众人对视一眼都低下头,自然是三皇子稳妥些。
屋内一片安静。谁去问三皇子便成了个问题。
按身份来说,这梨香院上下只有重华有这个资格去问三皇子这些事。偏三皇子最近都不来梨香院了,就算是去前院请,也只有镜花或者水月这样的一等大丫鬟可以到角门上去央了小厮去请。
可镜花和水月潜意识里是不愿意通知三皇子的。
重华见众人都不出声,淡然一笑:“拿我披风来。”
“小姐可使不得,前院不是女眷能去的地方。”水月心漏跳一拍,赶紧规劝到。
重华冷冷地瞄了她一眼:“王妃送了你们来,就是为了捆住我的,对吧?”
水月一怔,猛地抬头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重华露出如此的神情来。
在镜花和水月的印象里,重华始终是仿佛水墨画一样淡然的女子。这样仿佛刀刃一样凌厉的眼神和气势是从没有过的。
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了下来,水月深深地低下头去:“婢子不敢。”
重华抬手,站在门口的香椿立刻将披风拿了过来,帮重华披上又细细地系好带子。
“镜花跟着,其他人不用忙了。等着别动。”重华率先一步出了门。
镜花愣了一下连忙跟了上去。
这还是她来了三皇子府第一次出梨香院。来的时候直接被轿子抬了进来,那之后就再没出去过。
一路上尽是青松翠柏,顶着厚厚的雪。映着月光也不算暗。院里的婆子提着灯在前面走。镜花扶着重华的手一步一步地跟着。
凡到了有台阶或者有薄冰的地方,婆子就会站一站,将灯摆的靠下一些让重华看清路。等重华跟上,再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便走到了角门边。守门的小厮见婆子后面跟着一位女子,顿时低头行礼。
“姑娘,夜深了,爷吩咐过不让过人的。”小厮诚恳地解释道。
重华微微抬手,镜花立刻心领神会地从荷包里摸出两个银锞子塞进小厮的手里。
“姑娘这些日子想三皇子想的几日没睡,只远远地望一眼,就回来。”镜花小声地在小厮耳边说道。
小厮颇有些为难地捏着银锞子,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朝重华瞟了瞟。
重华用帕子遮着脸,一副欲哭的架势。小厮顿时低下头,默默地让出一条路来。
“姐姐可莫要害我,只看看便回来吧。”
镜花笑着点点头,扶着重华往前院走去。
四周黑黑的,重华只管低头走路,也不去看周围。前院她一点都不熟,只记得刚进府的时候轿子被抬到一个叫做春熙堂的地方略站了一站才往后院来。看上去应该是正厅。
算了,到了前院自然有人引路,先到前院再说吧。
重华捏了捏手中的帕子,脚下加快了速度。镜花感觉到了重华的加速,也紧紧地跟着。
突然,一个细碎的声音从左边传来,只听见那仿佛是柔媚到骨子里的娇嗔声到:“三郎,这里不行,好歹要进屋去的。”
重华脚下一顿,这声音,应该是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