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过后,蔡琰正在院子里休憩,不知不觉中,也让侍女送来了自己喜爱的琴。
“铮铮”她刚刚抬指撩拨了三两下,一道身影便闻声而至。
“吾知女兄今日必会赏琴,不请自来,还请恕罪。”刘奇脸上带笑,如今刘繇拖着病重的身子处理政务,又有孙邵、许靖、张昭、张纮等人相助,他倒是乐得清闲。
“世弟愿来,昭姬岂敢怪罪。”蔡琰面色很淡定,她小脸自然粉红,精致而修长的十指在日光下,白里透红,犹如天然雕琢的玉石。
言罢,蔡琰便自顾自地弹奏起来,玉指一起一伏,或是勾指,或是轻拨,动作忽快忽慢,她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或许,在弹琴的时候,她整个人,应该都是享受的吧。
一曲作罢,院子里恢复宁静,蔡琰十指平放在琴弦上,抬头间,四目相对,她小脸微红,再次低下头去。
“世弟也懂琴吗?”
“听得懂高山流水,也听得懂节奏错落,只是,不懂怎么弹。”说完,刘奇看了一眼小院。
一簇翠竹,一张石桌,空旷的区域并不大,三面有着屋舍。
一间侍女,一间小厨房,一间则是主卧。
“女兄可愿随我去外面走走。”
蔡琰略微犹豫,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都没有到院子外走动,心有向往,但是,前不久,府内的下人已经传来少将军刘奇的婚讯,隔着不远处那座小院里,住着的,可就是刘奇的未婚妻呢。
蔡琰知道淮阴步氏的出身,虽然是没落士族,但那个身材妙曼的女子,她也见过,知书达理,文文弱弱的模样,倒是一个很好的可人儿。
“女兄莫要误会,却是在后院要改建了,花园有些改动,刘奇想听听女兄的看法,刘奇久居江东,洛阳、长安的格调倒是不甚了解。”
“喏。”蔡琰盈盈起身,她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出头,有着名门世家的温婉,也有江南女子的碧玉。
“女兄,请。”
“还是世弟先请吧。”蔡琰让人收敛了长琴,迈步走在刘奇身后。
刘奇走在前方半步,侧着身子,步伐很慢。
“秣陵城墙会朝四面扩建,今天子有意东归洛阳,然洛阳城已被焚毁,天子不可居无定所,吾父有意,在此扩建的区域兴建一座宫殿,为天子别居。”
“刺史大人能有此心意,圣上若知,定当欣慰。”蔡琰笑道。
“刺史府亦会改建,与侯府相连,约摸着会扩建十几个套院,内宅和外宅的殿落会分开,这后花园,也会多些景致。”
两人在园内池边驻脚,刘奇指着湖中缓缓游动的鱼儿,“吾欲让池子环绕整个花园,这四周芳草,也须得常有池水浇灌,方才能够茁壮成长。”
“这花园中的景致,也可从徐州、扬州各地移一些过来,再有,便是分居之事,父亲刺史府后院兴建之后,将会和后宅的花园分开些,到时,女兄也可以多出来走动一二。”
蔡琰微微颔首,却并未出声,她一个寡居的女子,自然是需要避讳一些。
来到正有园丁翻动的亭子附近,刘奇指了指这附近,“我知女兄喜欢些淡雅,恰巧吾偶然所得一些花草诗词,到时,便在此间兴建一些石墙,墙上用石灰粉刷,写上诗词,也算多谢景致。”
“世弟又有新作?”这一句,无疑是牵动了蔡琰的兴趣。
刘奇指了指墙边角落上的一株寒梅,“梅树边上当写吾去岁寒月所作。”
他回眸见蔡琰露出几分倾听的表情,当即一手放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脚步在原地小步挪动,韵量了几分吟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蔡琰目光微动,却并未说话,这两句倒是写意很浅,不过格调倒也韵量了几分,且看下句如何。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听到这最后两句,蔡琰小脸上多出几分粉红,她盈盈一笑,“世弟果有才学,不过,此诗格调有些新颖,不知从何出处?”
“无他,吾观乐府诗、楚辞等前人所作,为诗添平仄一说,亦写押韵,五字一句,乃是五言绝句尔。”
“五言,绝句吗?”蔡琰眼中有着流光转动,嘴角微微勾勒几分,身子朝下微微一压,“昭姬受教了。”
“女兄莫要如此,文学一道,吾需向女兄请教者甚广,久闻蔡大家负重藏书万卷,不知女兄可记得?”
谈话间,两人已经步入亭中。
两人相对落座石桌对面,蔡琰一手捂嘴轻笑,“哪有万卷,不过,四五千卷,倒是有的。”
“吾天资不如乃父,但也记得四五百篇。”
“哦?”刘奇眼前一亮,“不如吾请女官随女兄将典藏全部默出,先贤经典,倘若毁于战乱,岂不是我等过失。”
“此乃分内之事尔,家父离世之前,也曾派人托信于我,这些日子,在府中长住,倒也默了二十几篇。”
刘奇起身,朝着蔡琰恭敬一拜,“倘若日后江东之民,能得教化,文治鼎盛,此乃女兄之功也。”
“女子不敢居功,反倒是少将军知人善用,广开言路,江东六项,府中无论文武仆从,尽皆称赞,实乃惊世大才。”蔡琰也忍不住夸了一句刘奇。
“女兄,吾欲将那五言绝句中,断句、截句、短句之法,教予女兄,不知女兄可愿受刘奇叨扰,学一学那平仄,日后,好为大汉天下著书以推广。”
“四句二十字,便能将寒月墙边腊梅之景写得透彻,更能寄托情感,此等妙法,饶是女子,也很像请教,日后,只怕要多叨扰世弟了。”蔡琰眼中一喜,她之前碍于女子的矜持,倒是无法主动开口,此番,倒是刘奇主动提出来了,这自然再好不过。
“此外,吾亦掌握一竖笛之法,昨日夜里,谱了一曲,不知女兄可愿与我同往一观?”
蔡琰眼中一惊,自己谱曲,这刘奇这两日带给她的惊讶,实在是太多了。
“欲往何处?”蔡琰心动,但她此刻,却是不好和刘奇交往过密,若是直接到他小院里,怕是会引来不少闲言风语。
“城外踏青,明日当时天色放晴,我可与女兄驾车同游,如今正是江东六月,倘若再晚,怕是这天公便不作美了。”言下之意,往后日子,会很热,难以出行。
“既是世弟要求,琰,愿以文会友。”蔡琰眼中浮现几分狡黠,她也想到了几分托词。
“如此甚好。”刘奇大笑,很快,他便将小亭附近要移栽来的花草种类说与蔡琰,频频引得蔡琰娇笑连连,两人相谈正欢,一日里,亲近不少。
但此刻府中的院子也不多,这一幕,也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