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景,汝何必为孙文台守这孺子,昔日老吴侯亦承汝护送,得以渡江,入主扬州之恩,汝若愿降,封侯拜将,唾手可得。”在吴景对面,蒋钦战得游刃有余,他与周泰,时常过招,个人武艺在江东众多武将中,亦可排个中上。
“刘繇忘恩负义之辈,那刘奇小儿,亦是野心勃勃,汝让吾降?可知只有战死的吴景,没有跪着生的吴景?”吴景双目瞪目欲裂,此人竟然还有脸劝他归降,殊不知,当年便是刘繇忘恩负义,将他与孙贲驱逐出丹阳。
“不降也好。”只是,他没想到,接下来,蒋钦脸上竟是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笑容。
“汝江东兵将,当真贼鼠一窝。”吴景顿时破口大骂,抢攻的招式,也越来越犀利。
“汝乃孙策舅父,莫非,汝当真以为,吾江东能够容得下汝?”蒋钦冷笑一声,“吴景,授首罢。”
蒋钦在长刀上灌注全力,这一刀,几乎是他生平最强的一击,两刀撞击在一处,生如雷鸣,力若悬河,吴景接下一刀,手腕一颤,力道便如同潮水一般泄掉。
“不……”
“哐当”一声,他手中长刀几乎脱手而出。
一股劲风,伴随着一道刀光而来,直接落到了他的脖间。
吴景闭上双眼,看着头顶的斗天星辰,头颅天旋地转一般,缓缓从马侧坠落,还未等他留恋般地眼神再看一眼此刻厮杀正隆的战场,头颅已经被一杆长刀挑住,一只大手,在将头颅挑飞的刹那,大手一抓,顺势将其拎到了手中。
“吴景已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蒋钦常在彭蠡、鄱阳一代的湖面上喊号,粗犷的大嗓门,如同滚滚雷音,回荡在此刻的战场上,几乎所有目光,都随即看来。
“吴将军……”远处,朱治几乎瞪目欲裂,他身心俱伤,却不敢丝毫停留,身后,太史慈追杀已至。
可是,他逃窜的选择,却并未北上,而是东进,前往广陵,汇合韩当所部。
但不知何时,原本被射杀得干干净净地江岸沙滩外,已经是多出十余艘战船,从船上,陆续杀出数千兵卒,转眼间,一名手持长刀的战将便杀至近前。
“此首功,归吾潘璋也。”潘璋勒马于岸边,在朱治迎面冲来之际,面色潮红,激动之下,手中长刀也未曾忘记出手,一刀,直接顺势将朱治逼得滚落战马,在朱治快要爬起身来之际,潘璋已经策马来到他的身前,将刀刃放到了他的脖颈边上,“汝已被俘。”
朱治紧闭双眼,万念俱灰,一咬牙,竟是将脖颈主动朝着刀刃撞去。
“铛”,却听一声箭鸣,原本停在朱治脖颈边上的刀刃被箭矢撞开,在朱治将脖颈凑到刀口上时,不过斜拉出一个小口子,潘璋便作势将手中长刀丢弃,伸手将其按在身下,嗯,乘骑位。
“给我绑了。”潘璋一脸心有余悸,眼前的这员武将,可是孙策麾下大将,若是这便轻易折了,岂不是可惜。
当他回眸看去,正好迎上刘奇放下手中长弓,露出的一脸笑容,“文珪阵前俘虏孙策帐下大将朱治,当官升一级。”
“主公神箭无双,末将惭愧之至。”潘璋面色涨红,方才若非是刘奇放箭,他险些让俘虏到手的朱治自刎了。
刘奇在马上摆了摆手,“无妨,文珪且先率军追击敌军,此事容后再议。”
“喏。”潘璋立即领着五千兵马,杀向大营东侧。
刘奇一手托着下巴,留在岸边观战,非是他不愿亲自领军冲杀,反倒是,他忘不了临行之前,在府门前相送之时,一众娇妻美妾相送时,脸上露出的担忧之色。
刘振尚幼,他,现在心里也多了一份牵挂,怎敢再上战场。若是有个好歹,江东五郡,将无主矣。
在天色微微亮起之际,战场已经打扫了大半,只是,被点燃的营帐,还在燃烧。
太史慈、潘璋已领命分取全淑、阜陵二城,倘若功成今夜便可阻断广陵与合肥联系。
到时,刘奇挥师东进,可轻取广陵,北上则可与徐庶围攻合肥,一举攻灭孙策。
——
天明,寿春城外大营,在亲兵未曾端着盥洗的铜盆入内之前,周瑜便是醒了,他在榻前面朝地面而坐。
亲兵唤了几声,未得回应,面色大变,立即出营寻营中众将。
“公瑾,公瑾为何这般模样,莫非是一夜未睡?”鲁肃闻风而来,却是正看到周瑜抬起头来,满脸泪流。
“公瑾这是为何?便是想不出破城之策,也不必这般……”鲁肃眼中,周瑜还是那个庐江意气风发的美周郎,此刻的模样,却像是被抢了未婚妻的文弱书生。
“子敬,且屏退帐外众将。”
“喏。”很快,鲁肃便下令帐外兵将都不得入内,在放下帐幕之后,他迈步来到跟前,凑到周瑜身边,“公瑾这是为何?”
周瑜突然伸出双手,按住鲁肃的双肩,双目赤红。
鲁肃面色微变,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愧疚、不甘的神采。
“子敬,吾对不住吴景将军与君理呐。”
鲁肃浑身一颤,面色一白,以他的才智,如何想不出此中缘由。
足足过了数十息,他才叹了口气。“历阳,非久守之地,更易被断其后路,公瑾让主公镇守合肥,拒徐庶之兵,便是为了早日攻破寿春,以求一栖身之所,此乃吾军上策矣,然历阳若失,则广陵、合肥皆危矣,吾岂不知……但,吾军攻取九江,尚需近月……”
周瑜突然站起身来,在鲁肃疑惑的目光中,指着城内,“吾,已有破敌之策,倘若历阳失守,吾来日必以刘奇小儿项上首级祭奠二位将军,若历阳尚在,带吾等攻取九江全郡之际,便回师与其决战,吾等必不会重蹈覆辙。”
鲁肃见他眼中重新焕发出神彩,心中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周瑜,“主公那处……”
“战后再传讯便是。”周瑜迈步出帐,“击鼓聚将,今日,攻破寿春,枭袁术之首。”
“喏。”鲁肃对着周瑜的背影长辑一礼,心中满是复杂。
为大业,当真可舍亲情吗?
他抬头之际,分明在周瑜原本安坐的榻前,看到了一些水渍,他想起了周瑜眼角的痕迹,这八尺男儿,竟然也会抹泪。
鲁肃嘴角露出几分轻笑,“公瑾,终非冷血之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