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议事堂内,身在秣陵城内的文武俱是落座。
居中有着一座极大的沙盘,刘奇安然坐于上首,此刻下方已经闹翻了天。
孙邵眯着双眼,他一开口,场中的喧哗瞬间消失无踪,他乃刘繇旧臣,刘奇若不在秣陵府内,他便可代掌文武诸事,“元代将军以为,先攻江夏,可有致词?”
董袭起身,朝着刘奇抱拳一辑,又面朝孙邵一辑,他几步上前,指着沙盘上的地貌,“吾军已破荆襄水师,如今大江之上,吾江东水师可纵横无敌,便是再给他荆襄三五载,亦不可能与吾军水师争锋,水师可由江陵一二百里江岸随处登陆,水师兵马一万五千之众,孰人能挡?”
“今刘表以文聘为都督,统帅江陵之兵,以霍峻为章陵都尉,镇守章陵,以拒江夏公明将军,此二人,前者为刘表大将,后者亦是后起之秀,善守之辈,将军以为,汝军若是登陆,几时可破江陵?”新任丹阳太守崔钧站起身来说道。
董袭沉默顷刻,“南郡乃荆襄大郡,若文聘以江陵镇守,吾等可发兵三处,一处集重兵围困此城,一处攻取章陵一线,牵制霍峻之兵,再命兵马走华容道,绕行南郡后侧,两面夹击,当可破之。若是粮草充足,一月之内,必有捷报。”
“一月可告捷?将军可知,江陵之兵两万,章陵之兵一万,若要牵制两处,吾军至少须得调动六七万之兵,再兵行险招走华容道,若是有失,该当如何?更何况,一月之后,北地战事早已告竭,倒是孙刘南下,被迫驰援刘表,又当如何是好?”话音刚落,堂下便有一人开口质疑。
“那以孙将军之见,当如何是好?”董袭冷着脸看了一眼身侧的孙观。
“当攻命两路大军齐出,攻淮北、徐州一线,以去岁之战为例,攻下城市,劫掠人口钱粮,便可回返,坐守淮河之险,又能以中原之钱粮人口,壮吾江东,当为上策。”
“此计怕不是汝心中所想,而是另有高人献策罢。”董袭冷笑道。
孙观面色微变,“元代将军,汝吾今日乃是堂前议事,是否有人于某身后指点,又与此事有何干系,吾江东军中,谁人不知,在赤壁之战之后,吾军便先后十余次攻打江陵,俱为文聘所败,损兵折将,不得已而退兵,此二地,易守难攻,非一日可破,不若趁曹贼淮北之地空乏,长驱直入,一可让身处官渡的曹贼投鼠忌器,二可以敌之资壮吾江东,此计,必为良策。”
刘奇沉默顷刻,“若是依仲台之见,当以何人为主将?”
孙观闻言大喜,当即快步走到堂中,朝着立即恭敬一拜,“回禀主公,曹操率军北去,留守淮北、徐州之将虽有勇略,但驻守兵马大多都为屯田新卒,吾军当可聚淮南、徐州之兵攻伐即可。”
刘奇一手抚须,面如淡定如常,孙观翘首以盼,但却多时未得回复。
“安抚交州,牵扯吾江东四郡之兵,荆南刚定,几郡兵马尚在征讨山越,亦不能擅动,攻徐州、淮北之事,一旦有所闪失,吾江东当无退路……”戴良看着刘奇眼中的思量,顿时踏前一步说道。
孙观双眉微皱,“为何没有退路,吾军尚有淮河之险,即便攻掠不成,据守尚足。”
“本侯得吴卫密报,曹操已命满宠于汝南境内,收集淮河上的船只,再命陈珪派人打造战船,准备兴建水师。”
闻言,堂下文武面色微变。
却见堂下阚泽抬手一辑,“主公,那曹贼何来钱粮?”
刘奇笑道,“广陵陈氏北迁之时,便将钱粮赠予曹贼,那许昌城内,公卿无数,还有商贾相助,焉无钱粮?”
“那造船巨木何来?”阚泽又问。
“淮河河面不宽,水势不如长江湍急,以豫州、兖州、青州之地之木,造楼船足矣。”
堂下顿时又响起了一阵议论。
最终,此次议事无果而终,董袭、孙观各持一词,堂内文吏又无过多主见。
议事散后,将军府内堂。
“吾闻主公昨日已去信予元直先生,此战将启,便是子义将军也率骁骑营赶往江夏,此战,主公莫非已属于攻取南郡?”戴着儒冠的徐州刺史陈宫,不知何时,已至江东。
“若不取南郡,便是为曹贼留下攻伐江东之前营。”
“主公可知,若大战僵持,将会予孙刘二人可趁之机?”
刘奇一手抚须,“吾自是知晓,那刘备又关张二将,虽经年颠沛流离,屡战屡败,只是身边无谋略之士,否则,必成吾之大患,此外,那孙权身侧有周瑜、鲁肃二人,便足以让吾头疼不已。”
“主公之意,当如何?”开口之人,乃是老成谋国的孙邵。
“同攻此二地也。”刘奇起身道。
陈宫一手抚须,“先攻淮南,以水师登陆,沿淮北城池,劫掠各郡县,逼迫曹操调遣各地驻守兵马来援,若是吾所料不假,主公必定已命一部水师入淮了吧。”
刘奇笑着看了一眼他,“公台当真神算,吾已命朱治率三十艘车船入淮,所部水师三千人,配以淮南、徐州之师,公台以为,可能胜得此二地镇将?”
“徐州之战,何人为帅?”
刘奇沉默顷刻,“张文远如何?”
言罢,刘奇指了指陈宫,“公台、宣高佐之。”
“善。”陈宫重重颔首,徐州本就是他们吕布旧部的故土,若刘奇用他们为战,当可振士气军心,至于是否取胜,陈宫从未有过对自己的质疑,有张辽、臧霸相助,曹操麾下大将俱在官渡,留任镇将岂能敌他?
“淮南之战,何人为帅?”
“自是元直。”
陈宫再次颔首,“徐元直有韩信之才,当可胜之。”
言罢,陈宫郑重地朝着刘奇抬手一辑,“还请主公修书一封,命吴卫传于刘玄德,此人虽假仁义之辈,但胸中仍有野心,若主公予其可趁之机,其势必会反曹操。”
刘奇摇头,“刘备虽有野心,却无那般魄力,曹操乃当世之枭雄,他之麾下,能人干吏不乏,经营中原之地多年,刘备可取之,却不能守之,他麾下兵不过数千,焉敢得罪曹孟德?”
闻言,陈宫略微沉默。
“不过本侯倒是为刘玄德寻觅了一个出处,却不知,他是否愿依信行事。”刘奇抚须长笑,留给陈宫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