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庞羲太守中箭数处,流血过多,已阵亡……”当传令的亲卫在乱军之中寻到正在领军厮杀的杜濩、朴胡,两人面色大变。
“庞太守竟舍吾二人而去乎?”
“庞太守死前遗命,命二位将军立即率兵从绵竹关撤往雒县,与成都城外的大军汇合。”
“雒县尚在刘璋之手,有其麾下骁将邓贤率三千精兵镇守,吾军若往雒县,必为其所击之。”
“可身后全是追兵,吾军若是往东而去,必死无疑。”
“可如今鏖战一团,吾军如何出逃?”
杜濩看了一眼四周,“朴将军,汝率众杀出城去罢,吾为汝断后。”
朴胡和杜濩亦是知交多年,“还是吾断后罢。”
“吾賨邑尚有家中长子照应,汝板楯蛮七姓,仅仰仗汝一人尔,汝若死于此地,何人能将汝吾身后这些儿郎带出去?”
朴胡陷入沉默,“如此,那吾便夺下西门,待杜将军杀出城来,为汝接应。”
“善。”杜濩深深地看了一眼朴胡,猛地举起手中长刀,“儿郎们,随吾杀敌。”
眼看着杜濩带着身后近两千军士朝着长街上滚滚而来的敌军扑去,朴胡掉头就走,他一路浴血厮杀,马匹和甲胄都被染红,他麾下的军士一开始有三千,杀至中街只剩下一半人,战死少许,大多是被途中的乱兵给冲散。
而当他杀至西门之际,这才发现,之前入城的李虎已经是攻占了此处城门。
“李虎,汝可派快骑西进,向蒯都督求援?”
“吾已派出二十余骑,此刻关内到处都是敌军,且敌军穿着吾军甲胄之人不在少数,此刻混战一团,无法分辨,将军,吾等该如何行事?”
朴胡沉默片刻,“方才庞太守阵亡之前,命吾等率军撤往雒县方向。”
说着,朴胡紧了紧手中的长矛,“李虎。”
“末将在。”
“汝即刻率残部撤往雒县,吾率人镇守此处,接应杜濩将军。”
李虎双眉微皱,“还是末将留于此处,将军带人撤吧。”
“嘭”,朴胡踹了他一脚,“汝敢违抗军令,本将军此刻便可斩汝首级。”
李虎垂下头去,“末将不敢。”
“撤。”
“喏。”李虎咬牙之下,大手一挥,便带着所部一千余兵马迅速从关门而出。
他带队在山道上策马奔行了数里,远远地还能看到绵竹关厮杀的场景。
“将军,汝回身去看。”
李虎猛地勒马,马鞭指向一侧的山坡,“走,上去。”
当他在山坡上站定,眺望向身后的城关,只见城内大片火光已经将街道和后撤的关城给包围,惨叫声他依稀都能听见。
他的双目一片赤红,他不知道城内的来敌是否是高沛杨怀,但此战他们的确是败了。
三万巴西军,十之八九竟是全部阵亡于关内。
忍住悲痛行进了一阵,李虎便命军士原地歇息,不多时,身后有哨骑赶来,“将军,后队杨车、袁约二位将军率残部赶来。”
“尔等哨骑,继续外出警戒,快,与吾相迎二位将军。”
不多时,李虎在担架上看到了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朴胡,他看了一眼一脸灰头土脸的袁约和杨车。
“袁将军,吾记得汝跟随在杜将军身侧,他此刻尚在何处?”
“吾部被乱军冲散,吾于中街于杨将军合兵一处,被乱军逼退,撤到西门,随后便有大批持盾的精锐甲士于长街之上列队推进,吾等抵挡不住,只能后撤。”
“那城内火光四起是为何故?”
“却是吾军被驱赶进民房的军士固守不出,被城中敌军纵火杀害。”
两行清泪顺着李虎的眼角流淌下来,“庞太守、杜将军,一同阵亡,吾军残部于城中被敌军焚烧,汝等可有看清敌军旗号?”
“于乱军之中杀害李黑将军那人自称杜畿。”袁约有气无力地答道。
“杜畿?关中杜畿?此人乃是孙权麾下,周瑜帐前的骁将,他怎会在此处?”
李虎猛地抓住袁约的领口,“莫非袭击吾等之敌,乃是周瑜兵马?”
“可周瑜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几人想不透彻,但身后已有追兵赶来,无奈之下,他们只能继续往东逃走。
行出数里地,前方有大队军士拦路。
“吾乃益州刘刺史帐下大将邓贤,尔等江东军已经插翅难逃,还不速速下马受降?”
李虎双腿一夹马腹,“吾率军断后,尔等先走。”
“杀啊。”数千兵马迎面撞击到一处,军士们在狭窄的山道上亡命拼杀,可厮杀了大半夜的江东军哪里是邓贤身后这些以逸待劳多时的士卒敌手,在江东军杀穿军阵逃走之后,邓贤看了一眼倒在自己刀下的黑脸汉子,“倒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男儿,为他收敛尸骨,取他胸前木牌,厚葬之。”
“喏。”
邓贤看了一眼四周倒着的几百具尸体和二三百人俘虏,脸上露出几分兴奋的笑容,目光一转,看向那些马匹辎重,心中更是满意十分。
“报……禀报将军,绵竹关来报,吴懿将军反叛已为关中大都督周瑜生擒,如今雷同将军率军随周瑜正把守绵竹关。”
“周瑜?果真是他。”邓贤双眉紧锁,昨日夜里他便收到一封密报,让他今日率军到此处,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此,未曾想,当真有所斩获,但他没想到的是,绵竹关失而复得,巴西军三万大军一朝尽丧,可绵竹关却是被周瑜夺走。
“将军,吾军是否前往绵竹关与周瑜接洽?”
邓贤微微摇头,“汉中尚未被其攻破,周瑜从何而来?此人用兵如神,心思缜密,为防不测,吾等先撤回雒县据守,此外,立即将此处战报快马传于成都。”
“喏。”
与此同时,十几里外,正狼狈逃命的袁约、杨车二将遇到了山道见行进的一支大军,天色微亮,他们借着光线看清了那面迎风招展的“甘”字大旗,顿时喜出望外。
而甘宁同样也察觉到他们,他隔着远处看到这一群残兵败将,心中一沉,“三万巴西军,就这么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