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四十几岁,穿着破烂青衫,胸前有两块补丁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夹衣。头上挽着一个道髻,臂弯里挂着一把脏兮兮的油布伞。看衣着像个叫花子,但那张红扑扑的脸上,一双杏核眼却精光闪烁,令人望之而心生敬畏。
刘员外正在用人之际,急忙起身点了点头,道:“先生请坐。”又对旁边侍立的家丁道:“看茶。”
吴有信看一眼胡雪,走到她对面座位,大咧咧坐下。
刘福通对刘员外介绍道:“父亲,吴先生是白莲教四大天王之一,多闻天王。是我师傅的师叔,我的师叔祖。”
刘员外点点头,心中暗喜:“白莲教声势浩大,自然有高人凝聚。能称为天王,必定本领十分高强。眼下保护白鹿,正需要这样的人物。”
对刘福通道:“你将白鹿的事情告诉你师叔祖,请他为咱们做主。”
刘福通将钦差索要白鹿、柳龙安暗地观察等情况,简要叙述了一遍。
吴有信望一望柳龙安和胡雪,说道:“难得二位竟然有此侠义心肠,不枉山童与你们这些……这些仙道结拜。”
柳龙安听他说话中途停顿,知道他已认出自己和胡雪。既然对方并不明说,自己也就不予挑破。应道:“吴天王客气。修仙须善行,我们也希望维护天道。”
吴有信点点头,对刘员外道:“白莲教铲强除恶,替天行道。白鹿的事情,咱们白莲教管定了。”
刘员外道:“多谢吴天王。”
胡雪转脸对柳龙安说道:“龙安,既然人家已经找到做主的了,咱们就早点起程,赶赴荆州吧。”又对白鹿说道:“白鹿姑娘,哪天我想你了,就来看你,好不好呀?”说完站起身来,白鹿随之也腾地站了起来。
柳龙安见胡雪忽然变脸,只好茫然跟着站起。
韩山童呵呵笑了起来,道:“弟妹真是率情率性。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兄弟要是走了,你让我们去帮谁呀。”
胡雪笑道:“大哥,我家龙安跟您结拜,真的是高攀了。要不是我们还有些侠义,恐怕早就被人家替天行道了。我是怕碍了您的眼,给您丢了人,所以还是和龙安早点赶路吧。”
吴有信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山童,你看看你师叔这张破嘴。”站起身来,对着胡雪深施一礼,道:“柳夫人,得罪,得罪。看在你大哥的份上,别跟我一般见识。”
柳龙安这才明白,原来胡雪是在和吴有信置气。
刚才刘福通介绍完情况,吴有信对自己二人说的话,虽然都是些好话,却也显示出内心对妖族的歧视。
胡雪急忙还礼,道:“哎呀吴天王,您这是说哪里话,我这是跟大哥闹着玩儿呢。”说完,一边拉着柳龙安坐下,一边对白鹿道:“白鹿姑娘,坐下吧。”白鹿十分听话,复又俯卧在地。
吴有信又是哈哈一笑,也重新坐下。心里道:“谁相信你是跟大伯哥闹着玩儿!小狐狸精真是伶牙俐齿,要不是正在网罗人才之际,气急了我,就用宝伞收了你。”
刘员外等人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大家平息下来,刘员外才道:“福通,把调查白鹿的事情再说一说吧。”
刘福通道:“通过刘府尹,我查了县志。二三百年来,本地经常发大水。白鹿到刘家这百年之中,发水次水却是最少。说明咱家白鹿干干净净,不是引发洪水的妖兽。”
吴有信道:“钦差只是说,不许刘家杀死白鹿,也不许藏匿,并没有再来强行锁拿。所以,咱们静观其变,就按山童所说,办好那三件事情。刘员外,您意下如何?”
刘员外道:“听凭吴天王安排。”
吴有信向柳龙安道:“柳兄弟,还得仰仗你暗中观察钦差,保护白鹿的事情,由咱们二人一起承担,你意下如何?”
柳龙安心道:“不妨先观察一下这位吴天王,倘若他足够强大,大哥和白鹿都得保安全,我们再登程赶路也不迟。”说道:“愿听吴天王差遣。”
随后,刘员外带着众人来到白鹿所住的院子。正房为白鹿生活的地方,是一个三开间的大厅,全屋都铺着绿色地毯。一侧墙下,摆着两个方形木槽,均用楠木制成,做工十分精致,是白鹿吃饭喝水之所。
院落其它三面,都是厢房,住着五六个伺候白鹿的家丁。
吴有信安排柳龙安夫妇及龙鲤,住在东侧厢房,他与韩山童则住在西侧厢房。
看看天色已晚,刘福通对刘员外道:“父亲,不如您陪着吴天王用晚饭。我们几个还是到向阳花厅去。有您在,我们喝酒吃饭都不自在。”
众人听了尽都莞尔。这儿子跟老子说话,却是如此毫不客气。
刘员外面无表情道:“也好。”
刘福通招呼一声,引着众人走出院子。
刘福通固然喜好喝酒,但因心中有事,再不敢豪饮。与柳龙安浅尝几杯,便即吃饭。
饭后,大家将行李搬到白鹿院中。
虽然没将小院搬来,胡雪到底与柳龙安住在一起。那屋子为里外套间,很合二人心意。
胡雪忙着铺床叠被,收拾用品。
柳龙安则坐在茶桌前,想起了家中的父母。
他期盼父母能够平安无事,等待他回转。心道:“倘若无人搅扰,他们虽然在山洞中生活,父亲每天砍柴打猎,母亲在石厅中盘旋消遣,倒也算得上平稳。”
忽然又想起,胡雪出来许久,不知道胡文德此刻作何感想。于是问道:“小雪,和你爷爷、哥哥们联系过吗?”
胡雪道:“当然。他们都挺好。”
柳龙安道:“没把你哥哥的腿打折吧?”
胡雪道:“爷爷哪有那么狠心。爹娘被狼族杀害,我们一直跟着爷爷长大。那老头疼我们还来不及,才不舍得打我们呢。”
柳龙安一直听她说爷爷、哥哥,很少提到父母,却原来是如此家世。
他想起自己的任务,又打开神通,找到钦差贾鲁。
那是一个卧室,地下摆着一个火盆,炭火烧得正旺。
钦差夫人身穿一件纱裙,走到丈夫身侧。
纱裙十分透明,几乎能看清她身上每一个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