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去接过纸和笔,连汪民也不知道张队长让我干什么。只是小声问:“林峰,张队长让你写什么?”我大声提着调:“检查!”这事说给上头这几个人听的。汪民还要问,我已转身上楼。
这几个人见是真的,都像晚秋的茄子叶蔫透了。我上来给他们说:“要不要跟我关禁闭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你们9个人,下头10张床,你们都在下头休息。吃了午饭,你们在各自床铺上默背《规范》,不准大声喧哗,谁要是大声说话,我就把谁牵连进去,跟我一起蹲禁闭。”大家一听,都:“好好好,是是是”,生怕我把他写在里面。
吃过午饭,我一个人躺在上铺,考虑着写什么呢?忽然我想起在h看守所搞认罪悔罪教育活动时,我写过一个“瘾君子”的故事。就写他!
但是为了不让下面的几个乱说话打搅,我在上铺大声自言自语:“检查,尊敬的张队长:您好!我叫林峰。这次和老犯人较劲,全是我自己干的,和其他犯人无关。都是他们先欺负我们。再说那个强奸犯真是一条狗,我没打他只是做了个动作,他就吓瘫了。”我说到这,下铺的强奸犯稻恒就结巴着直嚷嚷:“等等,林、林峰,你、你说谁呢,打、打击面不要太广。你、你应在强奸犯后面加上藤、藤条的名字。”我心里窃笑“好好,马上加。”看他们在下头都不大声说话,给我腾出个清静的环境,我就开始写了。故事的主人公叫董青,董青高中毕业便参军入伍。他的脸较长,应该是长方脸吧,五官雕刻般分明,有棱有角。他在部队服役期间,积极进步,表现良好,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退伍后他到一家企业工作,他服从管理,工作兢兢业业。妻子是一名中学舞蹈老师学教师,靓丽的黑发如飞瀑般飘洒而下,弯弯的柳眉,一双明眸勾魂慑魄,秀挺的琼鼻,粉腮微微泛红,滴水樱桃般的樱唇,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嫩滑的雪肌如冰似雪,身材曼妙纤细,清丽绝俗。胸前的山峰如倒扣在上面的石榴花,如明代诗人王偁曾写有一首诗:一双明月贴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圆;夫婿调酥绮窗下,金茎几点露珠悬。结婚第二年喜得一子。从个人成长过程到家庭生活状况,平凡、安宁,顺利、幸福。董青是父母眼里的乖乖娃、妻子眼里的好丈夫,孩子眼里的好父亲。在同事朋友的眼里,他高大威猛、帅气干练。当时正赶上“下海”热。董青凭借脑子活络,也想下海捞些“大鱼”董青所在的h县,地处j、q、h三省三角地带,交通便利,商业繁茂,自古就有“前车百货旱码头”之称。当时h县政府着力打造以市场贸易为龙头的强县战略。以综合批发、服装批发、五金交电批发、汽车摩托交易市场的格局已经形成,吸引了周边3万多人加入浩浩荡荡的个体经营之列。有人这样形容:“在h县铺条麻袋摆个地摊也能腰缠万贯”。董青租赁了一个门面,搞起了服装批发生意。当年就成了令人羡慕的“万元户”,仅仅三年,董青已有万元家财跨越到了家财万贯。生活如日中天。
在多姿多彩的社交环境里,他的的朋友三教九流,样样都有,也越来越多,他的欢念也随着朋友圈里“颜色”熏染也逐渐发生变化。他与人的交流最多的就是他的朋友们如何阔绰、如何潇洒,经常感叹“人生莫过如此”。从此他常常浸泡在酒吧、歌厅里,沉迷于灯红酒绿之间。作为家中独子,父母对其从小就宠着惯着,养成了唯我独尊的个性。这在家庭生活中表现的极为突出,他的生活节奏出现变异后,妻子虽然也曾多次劝导管制他在社交及生活方面的不良习惯,但他“大男子”主义,我行我素,最终导致夫妻关系紧张,几近破裂。下班后,他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玩乐,有时甚至彻夜不回。
有次他和一个同行到外地进货,坐了一天的火车,他有些劳累,这个朋友拿出一个烟盒,抽出里面的锡纸叠成沟状,又用烟盒外皮卷成筒子,在锡纸上放了些白色的面面,然后用打火机在锡纸下面烧,顿时一股白烟被这个人吸得精光。吸完后这个人伸伸腰和胳膊,十分兴奋地说:“人生几何,对烟当歌,美哉!”完后,拿过锡纸问董青也快乐快乐,董青十分悦然地接了过来。
一会儿,云腾雾绕给他带来了从未有过的亢奋和快感,同时眼前飘逸出一群美丽的天使,她们玲珑的小脚踩着白云姗姗走来,一个个都是波浪般的秀发随风飞舞,如月的凤眉,似杏的美眸含情脉脉,挺秀的琼鼻,香腮微晕,吐气如兰的樱唇,鹅蛋脸颊甚是美艳,吹弹可破的肌肤如霜如雪,身姿苗条纤弱,圆圆的肚脐外露,紧身拖曳的各种颜色的长裙在随风摇摆……真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随后,董青沉迷在这种幻觉中无法自拔,乐不思蜀。他对经营的门面越来越不上劲,常天就是到处找毒品买主,然后是腾云驾雾。那个在街上一走就能迷倒很多男人的美若天仙的老婆再也比不上幻觉中的美女若云,只要毒品能把他带到那个鲜为人知的九霄云外……
吸食毒--品这根萌发在青春岁月里的“毒芽”,使董青很快抽干了家财万贯,为了能吸上这种让人梦若天外的东西,他开始以贩养吸,最终他被抓获,以持有和吸食两款罪罪数罪并罚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22年,决定执行20年。这时妻子也和他宣布离婚,带上儿子远走他乡。处在花样年华的青春岁月,本应过着健康阳光的幸福生活,一旦沾染上毒——品,最终结果是懊悔的一一生。这正是:一张锡纸烧掉家财万贯,一杆烟枪打得妻离子散。我就把最后一句话作为全文的标题。真是伏案疾书,一气呵成。
下午就写完了,等待的只是向张队长“交卷”打分。
挨到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九,监院里也热闹起来。老犯人们搬砖的搬砖,和泥的和泥,在监院里垒起了村里所说的那种旋风炉子。只是与村里不一样的是这种旋风炉子宽度两边是圆的,但是特别长,足有20米,上端是宽约1尺的长形炉道,填上烟煤点上火,足能一次容纳20个三号锅同时做饭。这种旋风炉也不知谁发明创造的,但在监狱是特别实用的。院里造炉当然没发练习走队列的事,所以新犯人都有几分好奇地在楼上的过道里看着。
到了下午,我早早地在楼道里往监院的大路上看,正好能看见大路上的干警上班。我只等着张队长的到来。14点30分,终于看见张队长右胳膊的怀里夹本折成两半的杂志向管教室走来,我马上把放在被卷中间展展的写的密密麻麻的“答卷”拿出,嘴里祈祷上帝:“上帝啊,保佑我的‘答卷’顺利过关。”便再次整整衣服,心跳也开始加快。
我走下楼来,到了监院,又和上次一样,右手整整齐齐地拿着“答卷”,左手握拳,两手提于腰际,以跑步走的动作向管教室奔去。
仍是到两米处立正站好:“报告:张队长。林峰按您的规定写了篇文章,请您审阅。”张队长见是我,仍用右手上扬,手指向上内勾,示意我过去。我这时向前两步走,到了管教室的窗口,“啪”一个立正,两手握住“答卷”向张队长递去。张队长拿过我写的文章。
他禁闭双唇,把左手的大拇指放在嘴唇下面来回移动,认真地看着。我极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对我答卷的满意程度。张队长看得很仔细,也很认真,我站在那里心里一直如十五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十分不安,把眼睛死死盯在张队长的身上,急切地等待着其中的结果。忽然张队长拔地而起,“嗵”地一拳砸在桌上,两眼圆睁:“林峰,你这是耍我?”
“耍他?”我真的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