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的早晨八点半,老犯人们刚刚出工,监院的哨音急骤地响起“集训队全体收拾所有自己的物品到建院集合!”
我往下一看:“不多到监院的纪欣妤指导员也在下头,张队长、逯顶,以及其他管教干部一共9人全齐亚亚站在院里,同时管集训的犯人汪民,管监院的犯人殷正,包括管学习的魏志强全在其中,我看这阵势就能知道我们要下队了。”纪欣妤指导员长得瘦瘦的,中等个,长着一双不大不小的眼睛,留着小平头,头发有些稀疏,高挺的鼻子显得更有精神。棱廓分明的嘴唇上有着刚刮过不太茂密的胡茬。或许干警都和犯人打交道多的缘故,眼里总充满着智慧。
下到监院,我们各号为一排站好,号长站在第一的位置。这时指导员讲话,他说话的时候不如张队长干脆,或许这才能证明指导员的讲话水平。他也是从左到右扫视了一下全体要下队的犯人,但只是眼睛一晃而过,真正有走马观花的感觉:“全体服刑人员,按照监狱安排和部署,你们已完成了集训所有规定动作的要求。现在接到监狱领导指令,你们现在开始下队。”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总好像不是睁的很大,或许这正显示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平易近人的干部:“下队后,你们就真正了投入改造,我真诚地希望你们能珍惜自己的改造岗位,振作起来,用优异的改造成绩向政府汇报,向想念、期盼你们早日回归的家人交一份合格的答卷。”他又看了看我们:“现在有张队长宣布下队人员所要到达的改造中队,由其他干警带你们到目的地进行交接。”这时就见戚中显得异常兴奋,嘴都得意成了横着的鹅蛋圆。他站在那也不规矩,右肩上背着手风琴,左手插在裤兜里,因为心情格外奔放,所以右腿一直抖擞晃动,得意的劲儿尽写在他的脸上。他说过纪欣妤指导员就是他的姑父。也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戚中就是市的,拖个熟人找个关系肯定是能找下的,但有这个“姑父”在这里“罩”着总是有优越感的。
张队长这时拿出名单:“我叫到谁,谁就拿好行李出列,统一站成横排,然后听后口令跟随一名干警到所在中队进行交接,听到没有?”“听到了!听到了,听到了!”大家因为要下队,都全神贯注听干部指令,所以声音很大。
张队长拿起名单:“周新城、李建、许勇、郭平、赵满仓……共十一人,下一中队”
被叫名字的,都提着自己的所有东西,在一名管教的带领下走出了监院,这预示着他们在集训队的日子已经完结。
等到上一波刚走出监院,张队长又开始点名:
“张铜锁、赵建华、仝进、王耀明……共八人,下二中队”
……
半个小时的工夫,原来的86人中的82人都有了去处,监院就剩下了四人。
这时张队长看着我们,十分严肃:“现在我郑重宣布”
“林峰、石宝、戚中、崔小四,四人下队改造的中队是——”
他还是有点故意吊人胃口的感觉,因为前头就知道戚中、崔小四下到了犯人中的文工团,也就是成了十三队的准犯人,那么我和这个石宝也该留到了这个十三中队。
但张队长不宣布以前,所有的也就是猜测,人常说:不怕一万,但怕万一,总是心悬在半空,紧张的不行。
只有戚中还是得意忘形,右脚一直兴奋地在抖,就像吃了喜娃子的奶,我看要不是他真的那个叫姑父的在,恐怕张队长真的要抽他了。
张队长看了看他,眼睛里着实有点不满,这时喊:“你们四人,全体都有,立正!”戚中这才就像散兵游勇中的兵痞子,有了个站的姿势‘
张队长一脸凝重:“现在,我宣布:你们改造的中队是十三中队!”’
大家互相看了一下对方,立时传出兴奋的、最幸福的掌声。
这时,张队长继续做最后要求:“服刑人员们:你们都知道,有期徒刑在l监狱很难留下的,留下的都是有比别人有更大的特长优势。你们四个人除石宝是死缓犯人外,其他的三个人都是有期徒刑。况且你们都分在了由四科直属管理的十三中队,实在是幸运中的幸运。”他依然表情严肃:“所以我要求:你们下队后,更要严格遵守《规范》,在自身的岗位上积极改造,做出成绩,回报十三中队,及早减刑,走出高墙!”他又扫视了我们没每个人,其实是审视了我们每个人:“你们有没有信心?”“有!有!有!”
说的时候每个人都格外卖力,从中显示出自己对改造的自信。
我说的时候,其实眼睛已经湿润。看着他们每个人我觉得我真的太幸运了,远的不说就有期徒刑三个人当中,我刚来就知道戚中不管真假关系,可他真的有特长也有关系,凭他是l市人,在l监狱找个关系是很容易的事;崔小四也有特长,他的哥哥是一名h县的警察的队长,也有关系;只有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的比别人更优秀的写作特长,就因为这个特长,两次文章上了这个中队“人才济济”,老犯人都想跃跃欲试、一显身手的黑板报上。
我没有关系,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靠真正的写作特长,以及和老犯人们的斗智斗勇走过来的,也终于留下来了。留在了监狱水最深的地方。
我看着眼前的张队长,就真好像冥冥之中我和他总一种渊源。刚刚送到监狱,我脱口而出就傍上了他这个“关系”,虽然是我信口开河的,但也在磕磕绊绊中走到现在,又是他一次又一次力鼎我的文章上了黑板报,终于留在了监狱,留在了多少犯人都想留到这个中队的中队。但我再一想,张队长是个作风严谨、做事正派的好干部,或许有一天他知道我信口开河、盲打莽撞上了他这个关系,肯定放不过我,但那也是以后了,信天由命,到时再说吧。
“林峰!”张队长叫我,我这才打断了脑中的思绪。
“林峰,听令!”张队长喊话。我马上立正答:“是!”
张队长看看我:“林峰,住监房7号,也就是教员队一监号,靠东中铺的上铺”
“是!”我心里十分高兴,高兴的眼泪都不听使唤,一直往出直流,我提行李时眼泪已模糊了双眼,这时魏志强赶紧过来给我拿着行李,我端上洗脸盆中放着的洗嗽用具和饭盆,来到了监号。
进了监号,里面靠东竖摆着上下连体固定的六张床,紧紧地挤在南监号门的东边,靠东中铺的上铺是空着的,因为监号门与西墙形成直线,为了开门方便,靠西边的床就得往后退出半张床的位置,这样西边也就只能竖放两双上下连体床,再往后多出半张床的位置的空挡里,又横着插进一张上下连体床,这张横着的连体上下床,紧挨北墙,露出的部分占满东西间隔床的过道,尾部又挤到东边床的后铺,这样,每个监号最多也就是放六双连体床,共住满员12人。
我和魏志强把脸盆摆在下铺床的下边,按照要求,把脸盆上面扣个脸盆摆放整齐,把被褥放好,心情格外紧张而兴奋。
“哐当!”监号门被猛烈地推开,我和魏志强一看。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