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见楼上热热闹闹的,要接见的人都在用眼睛找着自己的家属,稍有当先的已经拿起了两边的话筒,有的是喜笑颜开,有的悲伤落泪。在这里就是一个完整的男人和女人的世界。
在监狱这个特殊世界里,不会有什么男女搭配,男人的监狱里的都是卧圈着的男人;女人的监狱里的都是卧圈着的女人。如果把男人比作白天,那么在这里永远只有单调的白天;如果把女人比作黑夜,那么在女监里永远都只有难熬的黑夜。
在我们这里,偶尔会有飒爽英姿的女警察进来,无论是不是能看清那张面容,但只要模糊的分辨出是个女人,回头率也准时百分之百。何况在接见楼里,那些女人穿的都是花花绿绿的,仅听几句女人传来的悦耳的声音,就能使你异常的快活和舒畅,所以那些离了婚的,还有的是没人探望的,一到接见日就想混个“值勤员”的红袖标戴戴,最起码能好过色迷迷的眼睛,然后精神上自我欢愉。另外他们这些执勤的,有时对些犯人家里送来东西较多的大户献些殷勤,主动帮着搬些东西给你送到监号,你总不好意思让人家空着手走,就会给他们分点诸如方便面、火腿肠、麻花,或是苹果等之类的吃食,他们就会满意地离开。两天的接见时间里,不仅能使他们本不安分的眼睛大饱“色”福,同时还能混点吃喝,所以“值勤员”的这个差事都是那些刑期长、长期没人接见的犯人争先恐后的差事,有时因为互不相让而引起争吵或者动手打斗。再就是一部分人为了能到接见楼上转上一圈,过个眼瘾,会找些“看看我家来人了没”的幌子;还有的一种就是人家姐姐、妹妹或老婆来接见的,因为两个犯人平常处得关系好,他就会跟着人家上来,然后色迷迷的在女人身上扫视一番,然后拿着话筒和人家亲人说上几句最为撩拨自己心身的话。反正在这里好多人都是这样,只是各显其能,办法不一样罢了。尤其是来到这里的女人,即便在社会上找不到自信,一旦来到这里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都会找回满满的感觉。
现在天气渐渐转暖,家属都穿的衣服少了,每个女人都用自己的特点彰显着女人的味道。监狱流传着“坐监三年,母猪赛貂蝉”的话是一点都不为过。今天,妻子里面穿了个粉色秋衣,虽然两个山峰的山顶就像日本人见了面互鞠低头礼似得,但还是很饱满;屁股虽然也像地球吸引力过大而下垂了一些,但还是圆圆的包裹在裤腰下面,在我看来还异常性感,也惹的我兴奋不已。只是她本来就不太细皮嫩肉的手,现在显得更加粗糙。她说:“我在馍店找了份帮工的活儿。”但天天这种乱满头的重复的劳动,也照样在她的手里磨成了一层硬茧。那张原本就算俏丽的脸庞,被蒸馒头喷射的火焰烧烤得又红又黑。毫无疑问,我的坐监,使她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劳动妇女。
在我的左边是一个大约不到30岁的姐姐探望她的弟弟。她身上的浅红色的旗袍,遮不住呼之欲出的两座山峦;因为她的腰过于柳细,所以更加放大了山峦的高纵,有时候她身子往前一拱,那两个东西就会贴到家属与犯人中间相隔着的玻璃上,大有破门直入的气势。除过那两座山峰,她所有零部件和小嘴温倩的身材十分相配,组成这么一个精致惹人陶醉的的精品。我发现她,并不是有偷窥的习惯,只是我的身后站了好几个眼睛喷着火,眼珠子要掉出来的男人。最初我还想着是他们都在色迷迷地偷瞄我的妻子,后来转脸看他们时,才发现目标并不是这里。
母亲和妻子每次来都使我惭愧不已,也总想起在家里应该能做的更好,现在已经成为心里的记忆。
面对妻子我没法说:“要是馍店的活苦,你不要干了”的理由,因为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她们需要书钱和学费,他是还要有钱能顾住三口人的嘴巴。
这次,妻子和母亲来带的东西当然都是我爱吃的,少不了我最爱吃的饺子还有王致和豆腐乳之类。其实与我在监狱最相依为命的东西便是香烟。
在社会上时,因为和文字打交道,所以抽烟就成了我和其他笔杆子不约而同产生的奢好,烟瘾也随之发表文章的增多而加大,最后加大到除过吃饭占住口、睡觉闭住嘴的时候不抽,剩下的时间任何时候都不停的、毫不怠慢的一直抽。就是晚上起来解小手,也得至少抽上三支烟。有次晚上起来,发现兜里的支烟不到三支,过不了烟瘾,就翻身起来到父亲这边又是敲门又是打窗,硬是把父亲的半盒农工烟拿了过来。因为除过解手要抽三支以外,临近起床我也要抽三只,就连上班骑上自行车在路上我也要抽着烟,因为这,我在单位我成了名副其实的“烟大王”。每天至少3盒烟。在看守所的时候,有一阵子连别人卷的烟炮的屁股都混不上,我就会卷些茶叶焖上几口,即便呛得使劲咳嗽,也真的扔不掉“烟枪”。人都说当时二战区的部队就是“任凭缴枪都不交醋葫芦”,我想我这一辈子怕是“交了命也不会交纸烟”了。
但有的东西就是由不得人的,我一生没想到的两件事最终改变了的人生轨迹。一个是真的没想到我真的会和监狱有不解之“缘”;第二个是戒掉和我时时形影不离的纸烟。或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一切都是来的这么突然。
接见就要结束了,我十分迫切的问妻子:“这次给我带了几条烟?”妻子看了看我面露难色:“这次没给你带,上两个月接见,一次是给你带了十二条,一次给你带了十条,我想你要是仔细着抽,能省出这个月的,所以就没给你买。”没有烟就是我最大的失望,尤其是在监狱,性情总是特别紧张和压抑的地方,更加增添了接烟消愁的迫切。
妻子看到我有些失望,便安慰我:“下个月接见多给你带几条,再说两个孩子上学,为了给孩子交学费,馍店老板都是把我的工资提前预付了一个月的。家里都很艰苦,你的两个女儿都不像你在家那样了,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你在里头也将就些,给你少买几盒烟,孩子就能多吃一个饼。”妻子说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我没有本事养家,再拖累家里,我觉得本身就是作孽,所以妻子的话使我从心里愧疚不已。
走时,我把那几张报纸,通过接见的那个年龄大的,大眼睛、大鼻子的女干警拿了过去。那个女干警可能和犯人的家属打交道的时间长了,所以总是和颜悦色,满脸的笑容。她看我报纸上文章的时候,很专注的样子,然后整整齐齐叠好,给我母亲,笑着说:“姨呀,你可生了个秀才儿子,我早都听他的张队长说林峰的文笔可好呢,果然名不虚传。来了这么短的时间文章就上了这么多的报纸。”她连说带笑,十分可亲。母亲和妻子也应和着去笑。
这话要是在社会上我听了是十分悦耳的,毕竟靠笔杆子打拼了几年,首先改变了农民的身份,后来又坐上了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但现在听起来特别别扭,因为场合不同的缘故吧。
妻子和母亲走了,我就像痴呆了一样提上东西离开了接见楼。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妻子的那句话:“给你少买几盒烟,孩子就能多吃一个饼。”这句话一直像扎在我心口的利刃,是啊。自己已经不能养家了,还要没有脸皮的与自己的女儿争吃喝。我应该做的,就是戒掉形影不离的纸烟,给家里省出几块钱来。
在监狱里床振效率最高的,或者能引起好几个床共振的也就是中队接见的日子里,因为有的人接见了过于兴奋;有的没接见过于紧张;还有的好不容易到接见楼上蹭到女人面容也毫不吝啬地抓住机会来一次。总之,到了接见日的晚上,就像过年一般。每个人的床都在不停地抖动,并不时传来一种男人最终的巨大晃动和轻轻的哀叹。
我躺在床上,即便是床最为激烈的抖动,我也没有任何兴致;即便妻子那么隆隆震撼的胸部,我也没有任何冲动。我知道我该解决,那是一种男人最为原始的本能,但我什么也没有。是啊,我是一个男人,所有的都是我该有的,但我该尽到的义务却什么也没尽到。我真的现在最大的就是惭愧和自责。
大家都在使劲发泄男子气概的时候,我抖抖擞擞地掏出身上仅有的三支烟,是上个月老婆送来的,也是社会上最穷人才抽的细杆的浅黄色外皮的828烟。我掏出身上的火柴,点燃了一支。当然各个床扔在摇篮般地抖动,我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心平静气地抽着烟。可能任何人都不知道,我的心里翻江倒海,谁也不知道我的心里正在做着一项说起来别人都难以置信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