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岳冉楼多种寒梅和榕树,瞧着浩然大气,因为最近宫女放出去的比较多,小选还未曾开始,人手到比以前少了些许,整个东宫在外面清理园子的,也就寥寥数人,乍眼看去,到显得有些空旷。
赵一菲进门时,便挑了挑眉,低声笑道:“没成想东宫是这么个模样!”
瞧着远比不上他们赵王府好。
前面领路的小太监也不多言,到是那位从皇后娘娘的蓬莱宫跟到此处的老嬷嬷,闻言笑道:“皇后娘娘刚下了令,说是外面多灾,百姓艰苦,宫中该节省用度,太子和太孙都以身作则,率先减少了日用摆设,裁减人手,这会儿刚初见成效。”
赵一菲怔了下,衣袖就让她身边的侍女拉了拉,随即住了口。
按照规矩,她进宫肯定要先拜访皇后。
不过皇后娘娘卧病的事儿,满宫廷都知道,连朝中大臣都有耳闻,那些个正经的皇子嫡孙,也多见不到她的人,赵一菲也只是在偏殿坐了坐,便让娘娘派人领来东宫了。
很快,人就到了岳冉楼。
太子妃穿着普通的正装,脸上带笑,客客气气地招待赵一菲坐下,就让下面上了好茶。
赵一菲也不客气,和其他来拜见的贵妇人完全不同,架势拿捏得十足。
让她这气势一刺激,东宫的宫人们,不知不觉就待她十分的小心。
秦氏面上不显,心下忽然觉得有那么点儿别扭,暗地里不觉皱眉,往年她也不是没见过赵家人,当年她还不是太子妃时。就见过赵一菲的姑姑。
那姑娘温婉爽利,一举手一投足,贵气逼人,与人相处时,却很容易让人如沐春风。
对方也不怎么拘礼,可人家的不拘礼,只让人感到洒脱大气。
赵一菲就不同了。坐在那儿。腰板笔挺,目光凛冽,全身都绷紧。宫女奉上的香茶也算不错,她到是连沾一沾嘴唇都不肯,显见是很不喜欢。
她这个样子,这股子莫名其妙的傲气。真让人不舒坦。
秦氏叹了口气,却不好表现出什么。
赵家和皇家的关系复杂。面君尚且不跪拜,至于别的主子,那是连让对方行礼都显得不合适,难不成这世上还有哪个主子能比当今天子更加金贵?
所以这人傲一点儿。秦氏也只能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娘娘,小女此次过来,确实有事相求。在娘娘面前,我也就不卖关子。”
说了几句闲话。秦氏一套社交用语还没问完,至少还没问到东海那边儿的风土人情,赵一菲就已经不耐烦。
她甚至把这股子不耐烦在脸上表现出来。
“如今万岁爷下旨选秀,毛家菁娘本不在参选之列,只是她为了家族计,还是希望能应选,就请娘娘通融一二……要说我家菁娘妹妹,生就一副玲珑心肠,为人善良,自小主持中馈,得父兄欣赏,堪称女中丈夫……”
秦氏晕乎乎地听赵一菲跟念唱词一样说了一通话。
她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竟然敢找到太子妃的头上,明目张胆地说这种事。
选秀是什么?
无论是小选还是大选,都相当重要,小选出来的宫女,很有可能成为皇妃。
万岁爷和诸位皇家子弟房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宫女。
至于大选更加不得了,大选正经选出来的,多为皇子皇孙的正妻,还有正正经经有品级的皇妃。
秦氏哭笑不得。
她到是知道,偶尔有些有脸面的人家,求到上面来,多是要免选的,也有人暗地里送银子托关系,把人插到应选名单中去。
求免选的到无所谓,想应选送礼托关系,在宫中属于潜规则,绝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赵一菲哪里来的底气?
秦氏脑子转了转,忽然想到,她莫不是和毛家叫菁娘的小娘子有仇,故意给对方使绊子来着?再一想,应该不太可能,眼前这位赵姑娘和毛菁娘的身份天差地别,真要有仇,随便就能捏死对方。
毛家再富贵,再有能耐,说白了就是一皇商。
也许上面要用他们,他们家就还算得上风光,可便是最风光无限的时候,赵一菲这样的女人,要对付她们家一个小女孩儿,想来都用不上使什么上不台面的阴暗手段。
秦氏失笑,这也不算大事,听赵一菲说了半天,便给了她个准信。
“赵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毛家虽无惨叫大选的资格,不过小选中也会出现特例,不是什么大事。”
往年小选中特别出挑的,也有好些直接被送到皇子那儿去,身为太子妃,要照顾个把秀女,真是再容易不过了。
“皇后娘娘前一阵子还说,太孙身边伺候的人年纪都老大不小,是该寻一个端庄稳重的去照顾他。”
赵一菲一怔,嘴唇动了动,也没说什么。
她心里有数,以毛菁娘的身份,怕是当不了正妻,最多谋一侧妃,一出宫,她就给毛家去了信。
毛家这边接到消息,大家长毛正清的脸色有点儿不好看。
当年他们毛家和方容在江南可是好一场争锋,只是当时他们有单子对付方容,如今却是也得俯首帖耳。
人家乃是当朝皇孙。
毛正清是个有能力的人,江南乱,京城乱,他们毛家卷进去也不只一回,可他们家如今虽然损兵折将,失了靠山,本身却还是保全了下来。
“……皇孙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可得想办法给菁娘谋一侧妃的位置。”
毛正清叹气。
以菁娘的性子,其实嫁入清贵人家,一辈子平平安安才好,只是家里不争气,居然还要拿菁娘去联姻。
可这确实是个好法子。
靖州那边的靖州商会越来越厉害,卖出去的货物众人哄抢,他们也会来事,并不全吞全占,到是和各地的大商人合作,上下都分润一二。
且靖州新出的精盐,高产的粮食,还有比海外的琉璃器具尚要好得多的各种琉璃器皿,精美首饰,一拿出来样样供不应求。
毛家还有皇商的名头,但最近内府那边也开始向几个小皇商靠拢,毛家能进上去的东西越来越少。
那些小商户,多是和靖州商会合作。
那地方可是原来安王,现在的太孙的地盘,靖州商会,说白了那是太孙的私产。
要是再拿不到靖州那边出来的高档货,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内府就要毛家摘下皇商的帽子。
其实皇商这种名头,也就是个名头,并赚不了多少钱,可却至关重要,有这个名头在,各地做生意都便宜,官府不至于盘剥,也更容易取得客人的信任。
“……你们多打探打探,看看太孙妃如今是个什么性情。”
“还有,看看太孙后院都有些什么人,有没有值得注意的。”
毛正清交代完,沉默片刻,又道,“让菁娘过来,我有些话要跟她说。”
毛家父女都商量些什么,许薇姝不知道,她这会儿也在接见那些个来求见的人。
这次递牌子求见的便是许家的人,当初她册封大典之上,许家人自然也到了,只是那时候没法说几句话,事后也轮不到她们面见太孙妃。
老太君年纪大了,而且身体早就不怎么好,从几年前开始,大夫就暗示,最好赶紧准备后事。
从那之后,新的棺木,寿衣,一样样就给备齐。
因为这个,许薇姝本来没想惊动她老人家,不过,这回例外,她老人家自己说精神头不错,想要进宫看看娘娘。
方容还为了这个,特意和万岁爷提了两句,陛下就特意下了道旨意,允许老太君坐轿子入宫。
老太君一到,先去皇后娘娘那儿稍坐,便又转向东宫,许薇姝自己就出去迎接,一路把老太太扶着到了明居。
肖氏也来了,不过许薇姝没搭理她,只顾着老太君。
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话,许薇姝一看就知道,老人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心里不觉也有那么一点点儿不舒服,她其实和这位老人并不相熟,接触也不算多,却知道许家论睿智,她老人家当数第一。
这就是一根定海神针。
老太君也有点儿伤感,到宫里来,其实很多话都不能说,她就是拉着许薇姝说了好些个旧事,特别说起许静岚来。
“我家那个老头子是个笨人,为人迂腐,脑子也木,我也不算聪明,没想到,歹竹出好笋,生出你爹这么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你爹当年读书,别管多难的文章,只过一遍,就再也不忘,而且见微知著,总有新鲜的想法,他那些个先生们,见到他是又爱又怕,你祖父高兴,每次说起那孩子,胡子就一翘一翘的,可他不知道,我担心啊,尤其是他长大一点儿,开始老琢磨些乱七八糟,和世人的认知不一样的东西,偏偏他琢磨的那些,我听着心惊肉跳的,却还特别愿意听,我当时就想,也不知道这小子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许薇姝都听得入了迷。
原主记忆中的父亲,就是疼她而已,没有别的,她知道的那个许静岚,却是个外表忠义,私底下胆大妄为的家伙。
现在到从老太君口中,听到另外一个版本,还真是有点儿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