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直接给了小菊一巴掌:“黑灯瞎火的,你让我瞧什么?有屁快放。”
小菊抚摸着半边脸道:“这是……华良给夫人的……”
“你——”宁夫人赶紧四下望望,确认无人,才拿着纸进了偏房,点着蜡烛,纸上的字模模糊糊,歪七扭八,如泥里蚯蚓,宁夫人左看右看看不明白,只得问小菊:“这写的什么?你什么时候见的华良?你不是说华良可能出城了吗?”
“夫人……这是今儿华良递过来的条子,说是……这个地址,明日让夫人去,怕我说不明白,所以才写纸上。”
“看不懂。”
“我记得华良说,城郊的明春坊……不远处,有个补衣裳的地方,让夫人去那见他,他想出城去,因为在京城实在危险,所以问夫人要盘缠。”
“我没钱。”
“夫人……夫人不给钱,那华良就不出城……”
“那两个孩子呢?不是拿去换银子了吗?莫说是孩子,便是两块猪肉,也能值个几文钱吧?华良还问我要钱?”
“夫人……”
宁夫人见小菊唯唯诺诺的,便长长的呵了一口气,将华良写的那不成字的纸放在火上烧了,见小菊在等她的答案,便道:“华良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当下我哪里来的银子呢,我的银子都被他挤去了,这人跟鬼一样,时常缠着我……”
“可夫人不给银子……”
“你放心好了……这事容我想想。”宁夫人闭上了眼睛,握紧了拳头。
芙蓉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或许是车马劳顿。她的背有些疼,婆子们端过来的早饭在桌上都已放凉了,她也没有用一口,见婆子守在二门口议论什么,芙蓉便冲婆子招手。问话说:“你们在嘀咕什么?”
“我们……只是在说,不知为何,安管事天不亮就驾着马车离了小车胡同呢,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安管事天不亮就离府了?”芙蓉皱眉道:“可说了去哪里?”
婆子们直摇头:“平时安管事可不这样的,府里大小的事都需要他操心,他一向不轻易离开。除非是跟少奶奶出去找孩子,可这次,却走的匆忙……”
芙蓉见从婆子那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便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自己用了些早饭,又去给苏老爷请了安,就站在苏府门口四下张望,她不明白安慕白是做什么去了,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只得默默的等。
葫芦从宫里回来,手里拿着两盒果子,这果子倒是与众不同。包装精美,一看就不是平凡物件。
见芙蓉在门口东张西望,他扬扬手中的果子:“大姐。你的鼻子果然不是一般灵,这么快知道我提了果子回来?”
他本想逗芙蓉开心的,芙蓉哪里开心的起来,只是盯着那果子瞧了瞧,倒也瞧不出别的什么来,便转移了目光:“你回家温书吧。我在等人。”
“在等谁,不是在等我吗?”
“不是。”
“看来我是老孔雀开屏自做多情了。”葫芦撇嘴。把果子打开一个角给芙蓉看:“呐,我出宫的时候。正好遇上钦国侯,他给了我两盒果子呢。”
“钦国侯?”芙蓉有些诧异,这个名字听着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她许久不在宫中行走,跟皇上联系的也日渐稀少,加上苏畅不在宫中当职,所以宫中的各官员,她几乎都生疏了,这个钦国侯,也是一样。
葫芦又扬扬果子:“钦国侯说,与我有缘,特意给我留的。不过我想不通,我跟他又不是很熟,他怎么特意给我留果子?”
“哪里是特意留给你的,八成是你二姐在宫中做妃子,那钦国侯,是瞧着你二姐的面子……”
“我说呢。”葫芦摸了摸后脑勺:“管谁的面子呢,反正这果子不错,听说是京城最好的果子铺做的,钦国侯夫人喜得千金,钦国侯高兴,所以……大姐,不如你拿一盒尝尝……”
芙蓉并未伸手接,宁夫人从苏府里走出来,像是怕冷似的,特意裹裹衣裳,葫芦的话,她已偷偷听了八九分,如今又闻到了果子的香气,便大笑了三声道:“葫芦少爷,亏你不小气,快把果子拿来,我代你姐姐收下了。”
“哼。”葫芦生生白了宁夫人一眼:“我姐姐又不是没长手,轮到你献殷勤。”
宁夫人咽了口唾沫,知道这果子是吃不上了,便冷哼道:“不就是一盒破果子,我才不稀罕,只是如今苏府的孩子未找着,你这个当舅舅的,亏你还有心情吃东西,唉,我这个当祖母的啊,都没有食欲了。为了孩子,真是茶饭不思呢,恨不能一死以求孩子平安。”
“那倒是孩子的福气,没见你去死呢,恐怕是不舍得。”葫芦又白了宁夫人一眼:“什么时候确定要死了,我送你一程也可以的,反正我乐于助人。”
“你——”宁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少奶奶,少奶奶——”只听一阵喊叫,芙蓉抬头一看,不远处一辆马车正飞奔而来,看车的样式,正是苏府的马车,而赶车的人,正是府里的伙计。
马车风驰电掣的在苏府门口停住,吓的葫芦往后跳了三跳:“哇,你们的马又惊了?差点踩死我。”
车夫哪里顾的上给葫芦道歉,只是急匆匆的道:“少奶奶,不好了。”
“怎么了?”芙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只是压制着,转而装作平静的样子来问那车夫:“你慢慢说,怎么了?”
“少奶奶——”车夫指了指车厢。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芙蓉走过去瞧,这一瞧不要紧,果真是吓了一跳,安慕白脸色苍白的躺在车厢里,肩膀的位置插着一根竹筷子,而受伤的地方,正咕咕的流着血。而安慕白白净的袍子,如今已染上了血色。他的脸白的如一张纸,呼吸也极微弱。
芙蓉顾不得许多,一面交待车夫去请大夫,一面让人把安慕白抱进府里。
安慕白静静的躺在那儿,因为有伤在身,身子起伏不定。只是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芙蓉。
芙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安慕白一向不是惹是生非的人,如今怎么会飞来横祸?
倒是宁夫人站在那儿,冷冷的扫了安慕白一眼,又冷冷的道:“听说天不亮安管事就出门去了,难道是去烟花巷喝花酒,为了姑娘跟其它人起了争执?不然,这好端端的,怎么身上插跟筷子就回来了呢?弄的跟上供的猪肉一样……”
“安管事需要休息,大奶奶没别的事,还是先回吧。不必在这里冷言冷语。”芙蓉白了宁夫人一眼。
“怎么说我也是府里的大奶奶,安管事出了事,我来瞧瞧,也是应该。”宁夫人站着不走。
车夫很快请了大夫来,大夫给安慕白包扎了伤口,又开了草药让婆子们熬了来,然后才起身离去。
安慕白很是疲倦,喝了药以后,整个人渐渐的闭上了眼睛,宁夫人凑上去问他:“你到底惹了谁?怎么这般模样回来?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少奶奶又指使你去……?”
“大奶奶!安管事都这样了,请你离开。”芙蓉冷冷的。
宁夫人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的出了安慕白的房间,正好看到车夫站在一棵树下发抖,便道:“好好的安管事,被你拉着跑了一圈,就要死要活了,你放心,老爷非得剥你的皮。”
车夫吓的跪到了地上不敢吭声。
“安管事不会说话了,你倒是说说,你们出去做什么了?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般模样回来?”宁夫人掩饰不住心里的好奇。
车夫看看芙蓉,低下头去:“小的……听安管事的吩咐,不能透漏一个字。”
“我也不能说吗?我可是苏府的大奶奶。”
“安管事说了,特别是当着大奶奶的面,更是一个字也不能说。”
“你们——”宁夫人气的翻白眼。安慕白与车夫自然是跟芙蓉一伙的,对她这个所谓的大奶奶多有防备,她早想到了这一点。如今也只得离开。
待宁夫人离去,车夫才把详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芙蓉知道。
原来,安慕白天不亮就出门,是去了城郊的明春坊。
前一次他跟芙蓉往明春坊去,毫无收获,他也知道,明春坊不能明着进,于是便在不远处一个补衣裳的地方偷偷的盯着,看到底有什么人出入明春坊。
他本打算一直盯着的,哪怕三日五日,一个月两个月,只是不想,第一日去盯梢,便有了收获。因为明春坊酒类繁多,所以进进出出买酒的人,倒也不少,偶尔也见小春子驾着马车拉了几坛酒出去又回来,一切风平浪静,直到两个时辰以后,有个穿黑色绸缎衣裳戴着黑色圆顶小帽的男子经过。
男子去明春坊里买了一坛子苦艾酒,男子一身黑色的装束本来就扎眼,特别是出了明春坊以后,他还特意蒙上了黑色的面巾,除此之外,酒坛之上“苦艾酒”三个字,更是触目惊心。
苦艾酒,打扮奇怪的男人。难道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