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明白,居新城是来重勘现场,提取尚卫民被分尸证据的。一般这种情况下,警方都会派两个人来作为见证人。这么说来,那个马尾辫女孩肯定也是警察。
“这个男的想讨好那个女的啊。”华鬘一语道破天机,“看样子是想追人家。”
她说得确实没错,因为居新城刚弯腰采集了一些证物,就又抬起头对那女孩说:“这宅子很久没人住了,你小心点儿。还有,别进那几间屋子里去,虽然那里头满地都是灰,不像有人活动过,但支队说明天还想来仔细勘察一下。”
女孩冷冰冰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就在院子里溜达起来。
但我却开始疑惑起来,上次我跟林瑛在东房检查时,明明鱼锁还锁着箱子,但这次来箱子已经被打开,鱼锁也被抛在了一边。
我原以为这是林瑛让人打开,取走了箱子里的物品。可是刚才听居新城的意思,刑侦支队那边根本还没开始对正房做勘察。
所以,打开箱子的人到底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潜入隗家老宅,打开的那个箱子呢?
那箱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对那个人到底又有什么用处呢?
原本云塘镇的三起案件疑团就很多,但连着折腾几天之后,我发现疑团非但没有被解开,反而越来越多。
围绕着这三起案子的所有情节都有可疑的支线,而支线之外又会滋生出可疑的枝丫,所以疑点好像无穷无尽地生长出来,简直成了一株不停开枝散叶的邪树。
下到地道坑里的居新城已经开始忙活起来,我伏在屋顶往下看,只见那个女孩在院子里走了一圈,绕到正房前面,吱扭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是不让她进正房吗?”华鬘显然刚才也听到了居新城的话,她小声问我。
“那女孩也是个警察,估计有好奇心吧。但总有人进院子、乱闯现场可不是好事,咱们得早点通知林瑛。”
“等等,”华鬘忽然警惕起来,她神情专注地使劲吸溜着鼻子,“有情况!”
“你难道又闻到什么味儿了——不是不能闻味儿了吗?”
“我觉得有点儿奇怪,昨天没找到的东西好像就在眼前似的。”
“啊——难道是尚卫民的尸体去向?”
“是啊——好像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华鬘差点站起身来,幸亏我一把把她按住。
“站起来就被发现了!要不——咱们想办法离开屋顶?”
“好。”她点点头。我俩于是小心翼翼地朝屋顶后面弯腰移动过去。
隗家老宅后面是另一户人家的院子。那天发现尚卫民被分尸的现场时,我记得警察们还去过后面那家了解情况。
因为我并没有跟过去,所以只隐约听说后院是一户姓朱的人家,有一个身体有些残疾的老人在家,他好像耳朵聋得厉害,因此并没有问出什么关键线索来。
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趁着前面居新城采集证据,马尾辫女警进屋勘察的时机,让华鬘带着我跳到后面的朱家院子里。
反正朱家老人耳背,估计不会发现我俩,这样就可以趁机转移,不被居新城他们发现。
华鬘似乎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更能够体察到我的心思,还没等我说出来,她就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那意思似乎在说——
做好准备,又要带你跳下去了。
其实每次她揪着我跳来跳去的时候,我心里总是有点儿担心,担心她一不小心没拎住我,把我从空中丢下去摔个半死。
所以我赶紧闭上眼睛,但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并没有飞起来。相反的是,她的手又从我肩膀上拿了下去。
我奇怪地张开眼睛一看,这才明白华鬘没带我跳下去的原因——原来朱家院子里站着一个奇怪的小孩,他的嘴巴微张,显然因为发现我俩站在房顶上而感到惊讶。
可是当再仔细一看那个小孩的容貌,我差点吓得从隗家正房的后山墙上跌下去。
因为那小孩的面容,不知道怎么说,居然跟鱼锁上那种怪异的面容有些相似,都是一样的凹面细眼,圆嘴塌鼻!
华鬘也显然注意到了那孩子面容的诡异,她眯缝着眼睛盯着那孩子,然后深深呼吸一口空气。
也就在这时候,那小孩忽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啊——”
这孩子年纪不大,但喊声锐利,听上去简直就像一不小心触动的警报声。我听出他的声音里其实满怀着恐惧,而且现在我跟华鬘正站在屋顶上,站的这高度简直跟灯塔似的。如果惊动了四邻,只要他们跑出来就会一眼望见我俩,那到时恐怕怎么也解释不清了。
事不宜迟,我一把抓住华鬘的手说:“咱赶紧跑,要让这孩子再嚷嚷一会儿,咱俩恐怕就被看成是白日飞贼了。”
“跑哪儿去?”
“越远越好啊!只要别在屋顶上,尤其别在隗家宅子的屋顶上就行!”
“那简单,你抓好了!”华鬘说完伸出一只手拎住我肩膀,另一只手拽住我胳膊,我赶紧闭眼,哪知道眼睛还没闭上就感觉自己嗖地一声飘了起来,呼呼风声里还听见下面有妇女尖叫高喊的声音。
“额滴个神啊,天外飞仙啊!”
这次华鬘弹跳得飞快,我吓得紧紧把她抱紧。好在就在电石火光之间,我俩就“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我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发现华鬘这一跳居然越过了几条巷子,已经到了云塘街上。而此时此刻,我俩正肩并肩站在一个水果小贩的摊位前面。
那个水果小贩是个大妈,她显然已经被面前从天而降的家伙吓破了胆,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俩。
“阿姨,那啥,香蕉多少钱一斤来着?”我尴尬无比,只好没话找话,从水果摊上拿起一把香蕉问道。
“啊——鬼啊!”水果大妈听我说话,也尖叫一声逃之夭夭。我环顾四周,好在附近只有她这么一个摊贩,这才松了一口气。
华鬘却毫不客气地拿起一根香蕉,连皮都不剥就直接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得正香。
“你这跳得太远了吧?吓死我了。”
“哈哈哈,”她笑了起来,“你是怕自己掉下来吗?”
“对啊,你万一抓不紧。”
华鬘看着我,噗嗤一声又笑了:“放心啦亲爱的,我只要抓着你,既不会掉下来,也不会把你弄伤的。”
“那就好。”我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
“咱们难道不去找那个孩子吗?”华鬘看着我说,“我本来想抓着那孩子问问,你非得说跑得越远越好。”
“对!”我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孩子长得跟鱼锁很像?”
“岂止是像,”华鬘认真地说,“我觉得,其实尚卫民应该就在他肚子里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