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看向沈喻,她也毫不躲避地看着大家,然后继续分析。
“要是以前,”她改口说,“我就跟那种小同学吵起来了。可是车祸之后,我忽然想开了,这个世界上,争辩是最没有意义的了,除非把真相直接甩对方脸上。”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我不知道她们到底打的什么哑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真相是什么?你们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就是,林队,到底怎么回事?”小余也催问道。
林瑛看着小余笑笑:“你还记得卢咸亨的尸检结果吗?”
“记得啊,溺水死的。”
“居新城怎么判断出这个结果的?”
“他说,卢咸亨的气管、肺泡、胃肠道里都有溺液,牙齿和口腔里有硅藻,水里还有泥沙,身上也有在水池里挣扎的伤痕。所以卢咸亨并非抛尸入水,而是在新云里水池里淹死的。”
“为什么他判定死亡发生在新云里水池里?”
“不是从死者身上提取了溺液、硅藻进行检验吗?最后发现成分和那池子的水质构成一模一样啊。”
“如果凶手用同样的水把死者淹死,那成分是不是也一样?”
“啊!”我和小余几乎异口同声喊出来。
我忽然想起前天沈喻在新云里草坪上逗留良久,她检查了草坪上的痕迹,还对石板上斑斑点点的不知名痕迹十分在意现在看来她早猜到那是池水的滴痕了。
之后她又推断出独轮车的事情,而找到独轮车的地方,不仅有水池,还有一大块被裁剪成苫布不久的塑料水包……
难道是凶手提前从新云里取水运到这里,造成一个同样水质的水池不成?
这样卢咸亨的死亡地点就可以造假了,更重要的是,这样也能掩饰卢咸亨的死亡原因把推人入水溺亡伪装成意外落水事故。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记得案卷记录上说,当时在新云里水池附近只发现卢咸亨一个人单方向的足迹。
凶手如果是在禚昭家将卢咸亨溺死,之后再抛尸新云里的话,那能发现的也不是卢咸亨一个人的脚印啊,因为凶手抛尸完毕还需要回去的,那起码也要有两行脚印!
我忍不住把这个疑问抛了出来,没想到沈喻从容地说:“正是那些足迹的存在,才让我觉察到卢咸亨之死是有问题的。你们也看过卷宗现场勘查的照片上,卢咸亨的足迹只留在水池附近的一小块地方,那个地方的泥土又软又松,随便谁踩上去都会有印痕。但无论是再靠近水池,还是离水池较远的地方,路面都铺了石板或者水泥砖,做了硬化处理,所以很难印上足迹。
“反过来说,其实能印上足迹的地方并不多。如果有凶手的话,只要他想避免,那可以完全避开那窄小的区域,从硬化地面上进行抛尸。但凶手却没有这么做,凶手不是教科书,他不会主动给警方留下提示,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因为他想造假象,转移我们的视线。
“大家想想,卢咸亨当晚输了钱,他闷闷不乐,心情抑郁。如果凶手想造成他自杀的假象,那势必要做出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的样子……”
“我明白了,就是那些步伐混乱的足迹!”小余也豁然开朗。
“脚印无声,但却能传达很多东西。凶手穿着同样的鞋子,并不需要做推理小说里那种‘对足迹,慢慢踩’的把戏。因为那行脚印越混乱越正常,更像一个想寻死的人的心理状态。这是脚印产生的第一个障眼法效果。
“第二个效果就是,转移调查人员的视线。新云里小区草坪上那断断续续的独轮车辙和水滴印,都跟脚印不在一个方向上。脚印自然是最重要的线索,而且小区草坪本来就人来人往,只要转移开视线,警方对另一个方向上的一些‘无关’痕迹也不会特别在意。”
沈喻一口气说完,然后摊摊手说:“这就是凶手高明之处,而他还有更高明的地方。”
“是什么?”我问。
“就是犯罪目的?他为什么要杀害这三个人,难道仅仅因为他们是云塘镇的祸害吗?他们即使各有污点,但也罪不至死。”
“他们确实惹恼过一些人,但并没有影响到大部分人的利益,如果真成‘云塘三害’的话,恐怕乡亲们早就容不下他们了。”
“我们现在只是发现了犯罪手段,如果能查到犯罪目的,就能抓住关键线索了。”
“对,这就叫‘善张网者引其纲;不一一摄万目而后得’。”我也同意道,“你们还没说大鱼吃小鱼的事儿呢!”
“你啊,有时候开窍,有时候又糊涂你看看,独轮车胎被清洗,那个塑料水包也被裁成了苫布,难道凶手还会留着一池杀人用的水吗?”
“明白了,其实那池水才是直接的杀人凶器,也是凶手最想隐藏的东西,所以他放光了水,冲刷了池子。但他还是怕池子里有藻类残余,于是放养了小鱼吃水藻,吃一段时间又放养乌鳢吃小鱼,吃来吃去,最后整个水质环境都产生了变化……这样推断没错吧?”我一口气说完。
几个人对我赞许般点着头,小余朝我竖起大拇指说:“跟着沈老师,果然有长进。”
“但是还需要咱们技术人员的确认,”林瑛补充说,“等理化结果出来,就彻底真相大白了。不过到现在,沈老师的推理是最能解释所有疑点的。”
“不过还有个问题,”我说,“凶手如果把卢咸亨、罗老松之死做成了意外,又为什么会把尚卫民做成明显的他杀呢?有没有可能是‘搭便车’杀人?”
“不会。”沈喻直截了当地说,“三起案件肯定是相同的凶手所为尚卫民被缢死更像是一个意外。”
“那还不赶紧着!咱们去尚卫民消失的云塘街上勘察一下吧!”我说。
“不,尚卫民的死,其实关联着卢咸亨案的一个矛盾点,所以我想去罗老松那边了解下情况。”沈喻说。
我一下子晕了为什么尚卫民之死跟卢咸亨有关?但却要在罗老松那里查访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