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彻底把我搞晕了。
在小区里,彭文艳不能说是臭名昭著,也早就沦为人见人厌了。无论是居委会大妈,还是周围的邻居,没有一个人待见她。沈喻说隔壁的女生依靠她,又是几个意思?
沈喻刚要解释,只听闻廷绪在远处大声喊我。
“桩子,沈同学,你们过来一下!”
我看到他身边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粗糙的村民,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他叫张向春,是张向阳的堂兄你知道张向阳吧?”闻廷绪对我说。
“就是那个最早发现西夜遗址的小牧民,他现在还在喀什吧?”
“对哇,向阳还在喀什,他身体不好,早就干不动活儿了。”那个村民说道。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还没四十岁吧?”我问。
“三十八,俺比他年长四岁,”张向春说着,“他身体不好是心病拖垮的。他说,凡是见过那种地方的人,都会做一辈子噩梦的。”
沙漠地区常年风吹日晒,所以人都显得老,按照张向春说的,他现在应该也就四十出头,但看上去却像个老头儿似的。
“向春大哥说,他愿意给咱们当向导。”闻廷绪说。
“他不害怕?”我问。
张向春咧着嘴笑了,他的牙齿暗黄,大概是这地方的水质太差。
“俺早就跟小阳子讲,叫他带着俺去找那个鬼遗址。他害怕,俺不怕,俺听说了,那里头有宝贝,俺喜欢宝贝。他说那里有好多死人头,阴森森的。
‘他指了个大概的方向,但是俺单枪匹马,什么东西都没有,一个人去不成。这两天听说有人要来,俺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向阳怕死,俺不怕,穷比死更可怕。”
“我跟向春大哥说了,找到遗址,文物归国家,奖励归他找得到给他一百万,就算找不到,也给他二十万块。”
我叹口气:“好吧。不过,向春大哥,张向阳真的说清楚那个位置了吗?要知道沙漠里弄错了方向会要命的。”
“知道,这么多年,俺也往里头走过,反反复复琢磨过小阳子的话。俺相信肯定能找到那个绿洲,绕过那个绿洲继续走,就是遗址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上次误入沙漠时找到的那个绿洲。
他说得没错,西夜遗址离着绿洲并不远,步行都可以到达。所以,张向阳虽然胆子小,但他对西夜路线的记忆却没有出过问题。
大概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记忆吧。
张向春说着还拿出一个本子来。这本子显然有年头,连封面都还是十年前的最火的明星海报,他翻开本子,我看到他在上面画了长长短短的线条,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你们看。”他拿着本子,唾沫星子飞溅着冲我们说,“俺肯定不会白拿钱,这十几年以来,俺没出去打工,没种田种地,也没搬出村子,就专门研究这个了!
“几位老板,这些年农场没了,田地荒了,乡亲们也都陆续搬走了,俺也有机会走,但俺一直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找到当年小阳子发现的那个地方!”
听张向春这么一说,就连冷面冷心的闻廷绪也感慨万千。他回头对柏芽儿说了几句话,柏芽儿点点头,然后把张向春拉到了一边。
“我把给他的报酬翻了一倍,没想到啊。”闻廷绪对我低声说着。
“没想到天涯海角的一个小村子里,还有一个跟你一样对西夜念念不忘的人吧。”我把他心里的话讲了出来。
闻廷绪没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他只是对着广阔的沙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十年之功。”他喃喃地说着。
这并不是一句吉利的话,因为当年在朱仙镇,岳飞被十二道金牌召还临安的时候,就曾经仰天长啸。
“十年之功,毁于一旦!”
当然,闻廷绪是不会讲出后半句话的。
“那地方深入沙漠腹地,通讯工具应该没有信号,到时一旦有什么事,咱们怎么跟外界联络?”我提醒他。
“放心,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为这个早准备好了全套的沙漠探险装备包括现在世界上能买到的最强卫星电话。”
他指着最后一台越野车说:“你看到那辆车了吗?我还准备了一套能防干扰的信号中继站,到时候电话随便打,不用给我省钱真不是我炫富,如果找不到真相,我就算后半生泡在钱海里都毫无意义。”
“明白,到时候我要频繁跟魏阳那边联系,应该少用不了。”
闻廷绪望望站在第二辆越野车旁边的沈喻,压低声音问我道:“沈同学对这次来探险不会有意见吧?”
“没有,她愿意来。”
“谢谢你了兄弟,她在场对我很重要。”
“就是因为想让父母沉冤昭雪吗?”
“对。”闻廷绪感慨道,他抬起手腕看看表,用既像征询又像命令似的语气道,“咱们出发吧?”
驼队提前出发,而车队则分成了三组闻廷绪带着秦亚夫、张向春在头车,我和沈喻在第二辆车里,而柏芽儿却出乎意料地改坐最后一辆车压阵。
我们的车驶出了亚吐尔村,村口有几个孩子在嬉闹,他们看到越野车,便一路追着奔跑,丝毫不在意扬起来的漫天黄沙。
第二辆车的司机叫苏勒坦,他是个二十五六的小伙子。虽然是哈萨克族,但汉语讲得特别流利。
“真闹起大沙暴,那比汽车扬起来的土大多了。这点小风小土,对他们来说就像冲个凉水澡似的。”
“你来过这里吗?”
“当然来过,我爹就是开车的,我从小就随着他给农场拉货。”苏勒坦顿了一下,好像在回忆着什么,“那个时候,农场可是个好地方啊。
“现在人都慢慢搬走了,听说将来要把亚吐尔全种上树,也许十年后你们再来,亚吐尔村就都变成树林咯。”
“那你也听说过一九九三年的事吧,考古队失踪的那次?”
“当然,那时候我才两三岁吧。听说有俩考古学家疯了,把全队的人都杀了,十个亚吐尔村民也都成了刀下之鬼?”
“千万别这么说,你的雇主就是那考古学家的儿子,他这次来就是给爸爸昭雪的。”沈喻在后排冷冷地说道。
“至于吗……”苏勒坦愣住了,不过他顿了顿又说,“你们不知道吧,关于那件事,我还有点不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