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院里,一片大乱。
看热闹的房客们,都乱喊乱叫着,向旁边避开,罗子骞也在胡安的搀扶下,躲向一旁。
几条人影,从房上跃下。
这些从房檐上跳下来的人,全都身穿黑衣黑裤,黑布蒙面,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其中一个瘦长汉子,拎着一条黑乎乎的软鞭。
洪大鹏喊了一声:“弟兄们,抄家伙。”
几个镖师和趟子手,也都手持刀枪,迎上前去。
此时,再也没有别的话好讲,劫镖与护镖,就只能在刀枪上见输赢了。
只有店小二不住连声地叫苦,提着灯笼躲在房檐下,高声喊道:“各位爷爷,你们要打架,请去店外面啊,小店里招谁惹谁了,你们手下留情啊……”
没人理会店小二。
洪大鹏瞪着几个黑衣蒙面人,喝道:“几位,是哪路英雄光降,可以留下万儿来么?”
那几个蒙面人谁也不答话。
手持软鞭的瘦长汉子右臂一挥,软鞭象是一条游龙,“唰”地向洪大鹏打来。
软鞭甩起来,长有七八尺,登时便笼罩了一大片面积,威势无比,洪大鹏挥动长剑,难以硬挡,只能向后退。
其余的蒙面人,也都持械而上,院里登时战成一团。
“叮当——”兵器的撞击声响起来。
另外几个镖师和趟子手,虽然武功不及洪大鹏,但也都是久经战阵的练家子,吃镖局这碗饭,混的就是刀头上的功夫,没两下子,哪里敢出来混?
几个蒙面人,也是个个勇猛。窜蹦跳跃,杀得一片刀光剑影。
罗子骞看得出神。
这些日子以来,他见惯了军队上的长枪大戟,列队冲杀,但这些人的较量,则与军队打仗不同,他们纯粹以武功取胜,不讲究团队配合,更接近于个人“散打”比赛。
如果自己身体好着,蛮可以冲上去大杀一阵,可是现在不行啊,连站立行走都虚弱不堪,哪里还能打仗?
那个使软鞭的汉子,看似瘦弱,臂力却是奇强,一条软鞭挥起来,嗡嗡作响,鞭影重重,杀得洪大鹏不住后退。
“坏了,”罗子骞心里叫道:“洪大鹏不是使鞭汉子的对手,他若一败,那几个镖师和趟子手,也抵挡不住,看起来,这一趟镖,眼看着就要让人劫了。”
“啊——”一声惊叫。
原来是洪大鹏手里的宝剑,被软鞭给缠住了。
软鞭的优势,便在于能够缠夺对方的兵器,这种武器软硬兼备,极其难练,初学时很容易把自己打伤,但练出成效以后,往往威力惊人。
“嗖,”宝剑被软鞭一下夺走,甩在旁边。
“糟糕,”罗子骞暗叫一声,心说:“是自己出手的时候了。”
但是,自己病体沉重,上阵交锋是不可能的,只能靠着老本行,发挥嘴皮子的功夫,去吓唬吓唬了。
这时候,洪大鹏赤手空拳,已经极其被动,被软鞭逼着,不住后退。
“住手——”罗子骞喊了一声。
他平时嗓音洪亮,嚷一嗓子也是蛮威风的,但是现在一喊出来,却是又弱又哑。
糟糕。
罗子骞赶紧对胡安说:“你去嚷两声。”
胡安往前一站,高声喝道:“听到了没有,我们将军命令你们住手……说你呢,拿鞭子的,把将军惹急了,一个个捉起来送官,住手——”
胡安的嗓门儿,又高又粗,嚷起来挺有威势。
“……住手,住手,你拿着根放羊的鞭子,逞什么威风,没看见将军在旁边站着么?一会大兵发过来,你们一个个抓住砍头。”
他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把罗子骞说得脸上直发烧,心里直埋怨他,“你小子真是大言不惭,胡吹什么?”
若是真的有将军在此,江湖盗贼之类,自然会望风披靡。
但罗子骞根本就不是将军,他的“厢指挥使”官职,还是李锜封的,根本算不得数。
然而,胡安的胡乱吹牛,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几句话嚷下来,院子里的打斗,真的被他喝止了。
那手执软鞭的汉子停下来,朝罗子骞打量了几眼,问道:“敢问是哪位将军在此?”
胡安答道:“这位是刚刚擒了叛贼李锜的罗将军,正要去长安面圣,你们大逆不道,竟然在将军面前耍大刀,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罗将军?是罗子骞么?”
这倒让罗子骞感觉有些意外,原来这个瘦长汉子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很出名么?
他朝瘦长汉子点了点头,“我是罗子骞,请问阁下是谁?”
那汉子忽然对他拱手一揖,施了一礼,“原来是罗将军在此,在下冒昧,多有冒犯,鄙人山野村夫,不敢报名,请将军见谅。既然是罗将军亲自出头,我们即刻告退,不敢打扰。”
嗯?
罗子骞大惑不解。
他听说过我的名字,倒也罢了,怎么还对自己如此恭敬?好象欠了我两百块钱似的。
看模样,倒也不象是装的,这……奇怪了。
那瘦长汉子又是躬身一礼,然后挥了挥手,那几个蒙面黑衣人,一起向客店外面退去。
形势直转。
太让人意外了……
……
眼看着一场大战,止于无形,罗子骞满心惊异,却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不用打,几个黑衣盗贼退去,倒是省事了。
洪大鹏走过来,朝着罗子骞深鞠一躬,“罗将军,大恩不言谢,洪某不知道您是将军……”
“洪老兄,我不是将军,你搞错了……”
他一句话没说完,忽然从头顶上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响。
抬头一看,只见房顶上,两条黑影,正在打成一团。
屋顶是用瓦片铺成,形成一面斜坡,平常人站上去尚且不稳,这俩人在屋顶上跳跃打斗,踩得瓦片碎裂,瓦当折断,残碎瓦片从屋顶往下直掉。
谁?
谁又有房顶上打起来了?
罗子骞和洪大鹏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月光下,两条黑影扭作一团,拳打脚踢,在斜坡上翻翻滚滚。
这份功夫,罗子骞自愧不如。
他心想,自己若是登上这间房顶,只怕已经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