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承元分手后,罗子骞随着独孤丘和寇喜,直奔德州。
罗子骞问道:“二哥,那个没有眉毛的‘金将军’,是怎么回事?”
独孤丘说:“这人啊,说起来是个怪胎,他是高句丽人,叫金景善,原本是个盗贼出身,后来跟了李师道,充当门客,这人跟地鼠子似的,天性不喜阳光,喜欢藏在暗处,伺机下手,天生的鸡摸狗盗属性,令人不齿。”
“哦,还有这种人?真是怪物。”
“李师道手下,这种怪物还多着呢。”
到了德州城里,寇喜领着罗子骞见到了刺史薛昌朝。
因为罗子骞是“钦命大臣”,手里握有“调动各地兵马”的铁券,薛昌朝对他以长官相待,隆重相迎,把萧柔等人,都迎进自己的府衙里盛情款待。
薛昌朝对罗子骞说:“将军,德州形势堪危啊,老节度使去世之后,王承宗屡次命令我,听他调遣,可是……德州军民百姓,无不盼着能够归于朝廷,政令一统,薛某日夜翘首相盼,能够得到朝廷支援……你们此来,真令人兴奋。”
独孤丘说:“薛刺史,过几天,钦命宣慰使裴武,还有吐突承璀将军,都要到德州来,大兵一到,还怕王承宗做什么?”
寇喜也说:“刺史,那王承宗在郓州,被罗将军刺了一刀子,腰腹都给切开了,眼下还生死未卜哩。”
“他能死了最好。”
“哈哈……”
……
过了两天,宣慰使裴武,钦命招讨使吐突承璀,都轻车简从,悄悄来到德州。
他们并没带大兵同来,这回到德州,是来召集“秘密作战会议”的。
与他们一起到来的,还有昭义军节度使卢从史。
这几员朝廷重臣,齐聚德州,薛昌朝忙里忙外,殷勤接待,而且还得封锁消息,防止被王承宗或是李师道的人探听到。
对于别人,罗子骞都没什么感觉,唯独对这个吐突承璀,却是心里有一种厌烦感。
至于究竟是为什么,他也说不明白。
难道就是因为他“宦官”的身份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讨厌他。
……
在刺史府一间宽大洁净的大厅里,“秘密作战会议”开始了。
卢从史、吐突成璀、裴武、罗子骞、独孤丘等人,都坐在案几后面,而且都是“跪坐”,这种最让人难受的姿势。
薛昌朝带着寇喜等人,在主位相陪。
裴武的职务是“京兆尹”,相当于“首都市长”,他这回被宪宗皇帝封为“宣慰使”,只是个临时职务,负责对王承宗进行招抚,在这次会议上,是当然的“主角儿”。
他朝着薛昌朝等人笑了笑,“诸位,此次奉圣命宣慰王承宗,自我感觉,责任重大,但愿别象田茂那样啊。”
田茂,就曾经在“宣慰”李锜的时候,被杀死了。
这人说话挺风趣,旁边的人都笑了。
裴武歪头瞅瞅罗子骞,笑道:“罗将军,田茂被杀的时候,你赶上了吧?”
“是的,”罗子骞笑了笑,“不过,王承宗和李锜不同,他刚刚自立为王,羽翼未丰,料想不敢那么胡来。”
他心里说:“我这可是安慰你呢,王承宗敢不敢胡来,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老兄,你这份差使……确实有掉脑袋的风险,也真难为你了。”
薛昌朝说:“前日,王承宗被罗将军一刀刺伤,生死未知,也许他就此能够收敛了呢。”
“呵呵,但愿吧,圣命不可违,裴某也只好生死淡然,临危赴命罢了。若能平安回来,我请各位吃全羊宴。”
“哈哈哈……”
罗子骞简直是很喜欢这个风趣勇敢的“京兆尹”了。
吐突承璀说:“我担保,裴郎此行,绝无危险。”
“我艹……”罗子骞心里叫道:“你拿什么担保?”
吐突承璀微仰着头,撇着嘴角,一脸骄傲和自负,“王承宗不是傻瓜,他若敢击杀朝廷敕使,我将带大军把冀州荡平,当然……荡平冀州,本将军是志在必得,黄口小儿,怎么挡得住朝廷神兵降临?”
他这副模样,罗子骞恨不得过去扇他一个嘴巴子。
你这不是胡说八道么?王承宗既然敢于造反,他还怕你什么“朝廷神兵”?
而且,吐突承璀一副高高在上,倨傲自大的模样,跟在紫宸殿里皇帝面前那副俯首帖耳的奴才相,判若两人。
这让罗子骞更加讨厌他。
这不是小人得志嘛……
昭义军节度使卢从史,开口说道:“吐突将军说得极是,皇师远征,必将威震天下,更兼有吐突将军这样雄才大略的宿将,冀州必将一鼓而平。”
我艹……
罗子骞心里暗暗叫苦。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咱们是来开战前会议,讨论战法和策略的,你们这样互相吹捧,吹牛皮说大话,这是要误事的。
我怎么跟这样一群人共事啊。
他扭头看了独孤丘一眼,独孤丘也是紧皱着眉头,脸色忧虑。
扭过脸来,罗子骞发现薛昌朝正在拿眼睛瞅他。
他明白薛昌朝的意思,于是挺了挺身子,开口说道:“各位,恕我直言,前些天罗某深入郓州,探听到了一些确实消息,王承宗和李师道,已经联合起来,密谋造反,他们做了各种准备,除了军马调度,连全国其他地方的呼应兵力,都做了安排,可以说是厉兵秣马,箭在弦上……”
吐突承璀看了他一眼,洋洋不睬地垂着眼皮说道:“罗将军。你不要妄言军情,长敌人的志气。”
罗子骞火冒三丈。
他猛地站起身来,提高声音说道:“吐突将军,罗某深入敌人阵营,探听到的,都是确实消息,何来妄言之说?咱们有志讨贼,就应该知己知彼,认真谋划,而不是目空一切,闭上眼睛冒充大尾巴狼……”
“你……”吐突承璀气坏了,冲着他瞪起了眼睛。
罗子骞毫无惧色,直视他的眼睛,哼了一声,继续朗声说道:“圣上命令我们北伐,是要一战而定冀州,实现江山一统,眼下咱们要探讨的,是如何杀敌破敌,采取什么策略,如何使用兵力,以我之长,击敌之短……而不是耍威风摆架子,盲目自大,那要误事的。”
吐突承璀那张细腻白晰的脸,因为气恼而变得涨红了,继而又成了猪肝似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