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经历过诸般诡异之事,所以那一刻虽有惊吓,但还不至于被吓到魂飞魄散。
反而我鼓足勇气,向着那端坐在房间内的人影仔细观看。
我禁不住哑然失笑,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人,那只是一幅画像而已。
只不过天色已晚,屋子里光线暗淡,乍然一看,就像个活人端坐在那儿。
我吸口气壮壮胆,走进房门打量着房间内的摆设。
事实上房间内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任何摆设。
就连正对大门的这面墙壁处,按照农村人的习惯,本应该摆放一张高脚供桌,但此刻供桌已经搬走,只有一副半新的肖像画,挂在墙上。
那是一幅跟成年人大小差不多的肖像画,画上一个道士盘膝而坐,白面微须,两眼直视前方。
他一手拿着拂尘,一手竖在胸前,右肩上还露出一截带有剑穗的剑柄。
画的一角有文字,注明这个道人,是降妖伏魔的张天师。
很明显,因为这间房子闹鬼,所以李家人将房子里的家具摆设全都搬走,却挂上了这幅天师画像,希望藉着天师神威,赶走妖孽,镇压鬼魅。
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伴着这张活灵活现的天师画像,让人感觉瘆瘆的。
所以我先找到电灯拉线扯了一下,还好,电灯亮了,这栋房子的电灯电线,没有被拆走。
可是当我走过去准备关上两扇大门的时候,却再次感觉浑身发毛。
我看见在大门外边十数米处,一个人影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正低着下巴,翻着眼睛,很凶狠地盯着我看。
那当然不会是画像,那是一个活人。
那是李山。
暮色苍茫之中,他那张略显扭曲的脸,愈发显得丑陋吓人。
可是他已经回村去了,突然跑回来盯着我看干什么?
而且他那种眼神,充满暴戾与凶悍,就好像一只嗜血的野兽,随时准备扑过来吃了我一样。
可我跟他无冤无仇,为什么?
我没有被李山阴森的眼光吓到,反而很快定下神来,冲着李山招一招手,问他要不要进屋里来。
李山没出声,忽然朝我扔了一样东西。
我一把接住,是一把钥匙。
原来他转回头来,是给我送钥匙来了。
或许这就是他目露凶光的原因:我居然未经他李家人允许,就直接拧坏锁头进了门。
所以我赶紧大声解释一句:“不好意思,我直接进门来了!不过锁没有拧坏,还好好的能用!”
我一边说,正想将钥匙插进锁孔试给李山看,李山却再一次转过身去,一声不出迅速走远。
我松口气,将两扇房门关严闩上,回转头来,又将房间各处检查一遍。
像大多数农村人家一样,三间房子都是一般大小,只不过左边是一通间很宽敞的大睡房。右边则从中隔断,改成了两间小睡房。
其中前边这间小睡房宽敞一些,但里边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而后边这间小睡房也不知道是灯坏了,还是根本就没装灯,反正我摸了半天,也没摸到灯绳。
我从背包里拿出小电筒照了一下,奇怪的发现,这间特别狭窄、并且没有开窗户的房间内,乱七八糟堆放着满屋子的烂木头。
而像这种烂木头,后边锯木厂外还有很多,不知道李家人搬进来这一部分是干什么用的。
屋子里有一股扑鼻的臊臭味,感觉就像有死老鼠烂在了里边。
靠左侧那间大睡房里,同样什么家具都没有,不过在地上却摆着一块平整的木板。
木板上铺着一张草席,草席上还有一条破旧而肮脏的床单。
我估计这些都是李山的东西。
李田已经有妻有子,只有李山有可能在心情郁闷的时候,跑到这里住上一晚两晚。
大睡房跟前边那间小睡房都有窗户,但正如黄莉莉所言,窗户不大,只能供小孩子爬进爬出。
若大人想要顺着窗户爬进来,会非常困难。
另外窗户的高度在一米以上,小孩子要想爬上窗户,必须找凳子垫脚。
那就令我不由自主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四岁多的小孩子,会有如此复杂的思维、如此清晰的思路吗?
黄莉莉说那小孩儿是鬼上身,本来我也认为是鬼上身,但如今想想,我又感觉不太可能。
因为首先,那孩子不仅要找个凳子爬上窗户,还得事先在窗户外边悄悄放上另一张凳子,否则他小小孩儿娇嫩的身体,直接从窗户跌下去,就算不摔成重伤,磕破头崴个脚肯定是免不了;
其次,他必须准备第三张凳子,老早安置在钢锯开关下方,并且在诱骗李耕扑跌在锯台上的时候,抓准时机启动开关;
其三,他要先准备好绊脚的东西,并且要有十足的把握,这个东西一定会将进来的李耕绊上一跤。
除了以上三点,还有几个小细节需要考虑周到。
比如他需要确定手电筒亮不了,这一点虽然很容易,只要将电池倒装一个就行,但问题是,他必须懂得、并且考虑到这一点。
还有那个鬼火,是真的鬼火?还是那小孩儿的又一个花招?
之前我不止一次遇到过“鬼上身”,但起码我所见到的“鬼上身”,都是疯疯癫癫神神叨叨。
别说如此复杂而周密的设计,就算是想让鬼上身的人听明白你说的话,都不太容易。
可如果不是鬼上身,莫非那天晚上,当真如那小孩儿所言,是有一个成年人在场?
好像也不对!
因为黄莉莉亲眼看到,那小孩儿拿着菜刀不停地劈砍他爸。
黄莉莉甚至说,当时小孩儿的眼光,就像恶魔一样。
从这一点来看,又很像是鬼上身了!
我越想越是自相矛盾不得要领,只好在大睡房的那张木板上坐下来,打开我的背包,从里边拿出食物和饮料。
我曾经独身一人经历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所以在我的这个背包里,总是会准备好各种各样必需的用品。
包括照明设备,防身设备,急救设备,攀爬设备,再加上两块高能蓄电池。
因为山里蚊子多,所以我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先找出盘蚊香点上,这才将木板上的那条脏床单踢到一旁,自己和衣躺在上边。
此时正值中秋,白天的气温还稍微有点高,但夜晚和衣躺着,却不冷不热正好。
一个人躺着难免寂寞,我在微信上跟未婚妻聊了一会儿,便早早地闭目睡觉。
一时间又睡不着,我耳中听见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很像是山风呼啸,却更像是有一个女人细细长长的在哭泣。
我有些身上发毛,仔细再听,甚至感觉那声音不是从房子外边传进来,而是就在房子里边。
莫非那几个孩子有关女鬼的说法是真的?
这个房子里,果然是有女鬼哭泣?
(请看第006章《孽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