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马老爷子
尚江地处粤东沿海地区,属于亚热带海洋气候,这里一年要是不刮几场台风,尚江人都会感觉这一年太安静了。
马坤今年已经快八十好几了,早年当兵锻炼出来的身体,使得老人家现在看起来还是那么的精神硬朗,他走在白沙村的村道上,过往的人见了,都客气的叫一声“四叔公”或“老叔”。
家族里他排行老四,是现任的马氏家族的族长,南方人比较重视家族排行,一个家族,必须要有一个祠堂,这是最起码的,如果一个家族,没有祠堂,那祭祀先祖时会很尴尬,族人也会感觉没有多少归属感。
祠堂自古以来就是华夏人祭祀祖先或先贤的场所,而尚江人历来重视祠堂的建筑,这是一种怀抱祖德,慎终追远的体现,也是让后代子孙饮水思源,报本返始的一种孝思表现。
家族里还会给子孙辈排字辈分,像他自己就是行字辈,祠堂中的生辰牌位上,他刻上的不是马坤,而是马行全,他的孙子前几年上的生辰牌叫马旭升,而不是马庆泽,旭升中旭是字辈,相当于是古人的字。
不过也有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女子无论外嫁内娶,都很难入得了宗族的祠堂,只是在族谱之中简单一笔带过某某氏,也就是说,如果你终身不嫁,可能百年之后,都不知道以前还有你这样一个人存在。
在现在的这个宗族关系基本消耗殆尽的时代,尚江人的坚持,也是难能可贵的一件事情。
“叔公,这是要去哪?”一个骑摩托车的黝黑男子远远看见马坤,停下车来喊道。
马坤定眼一瞧,“贵明呀,我到老人活动室去,你今天不上班。”
马贵明是马坤二哥的孙子,今年都四十多了,“今天厂里放半天假,您老吃了吗。”
“吃了,这不饭后散步呢,”马坤笑呵呵的对马贵明挥挥手,“你赶紧回去吃饭吧。”
“行,那我走了。”
马坤背着双手慢慢悠悠的往村里的老人活动室走去,还没进门,坐在门口的一个老人就喊他了,“四叔!”
马坤笑着回应了他一句“嗯”,走进去,里面摆了好几张四方桌子,打牌九的,打扑克的,热闹非常,他坐到打扑克旁的椅子上,“克瑜赢不少啊。”
被叫做克瑜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叔祖公来了,您老搞一手?”
“我看看先,你小子今天手很旺嘛,”马坤平时的业余爱好就是来老人活动室里看看人家打牌,和几个老伙计说说话聊聊天,赌钱他很少赌,就是有,赢了也是会还给人家。
马克瑜这小子整天游手好闲的,不上班,偏偏就爱泡在老人活动室里跟这些个老人赌钱,起初马坤倒是介绍他去同族的一个开玩具厂的侄孙那上班,刚没一个月,就辞职跑回家,问他为什么,他说待不下去,太无聊。
小小年纪不学好,赌瘾就这么大,马坤每次来,他都要拉马坤下场,按他的话说,“我叔祖公有钱。”
不说叔祖公的几个儿子在外面办厂开公司,就他二老两人,每个月的退休工资加一块都有五位数了,马克瑜自己去厂里上班,一个月累死累活的工资还没三千出头,每次见马坤来,他就想拉马坤下场,打他的田分他的地。
马坤和老伴陈淑贞两人一个月的退休工资,加起来得有一万多,平时自己的生活费什么的,几个儿子都会往他的银行卡上寄,取钱这事,一般都是叫马贵明去取,银行卡密码多少都告诉他,要取钱了就打个电话招呼他,他下班了就会去马坤家里找陈淑贞拿银行卡。
马坤活了这么久,什么人信得过,什么人不能用,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卡里十多年的积蓄,近百多万放心交给马贵明去取,他一点都不慌,要是给马克瑜这小子去,那估计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在白沙村,马坤的名声可以说是极好的,不论是同族还是外姓,只要你真的是有困难急需用钱,找老爷子借,他基本上都会借,同时他自己还是“行德堂”得名誉会长。
行德堂,是一个民间自我组织的善堂,取自行善积德之意。
说到善堂,就不得不提尚江的善堂现状,全尚江大大小小共三百多家善堂,清末民初时更是达到五百多家,鼻祖“报德古堂”,更是有近千年的历史。
鼓励民众积德从善,奉行济困扶贫,抚孤恤寡,助残助学,救灾救难等善举,马坤作为行德堂的名誉会长,都不知道捐出去多少钱了,他对此乐此不疲,逢年过节经常送油送米给一些孤寡老人和困难户,人送外号“马行德”。
他老伴陈淑贞对老头的这些善举也是引以为豪,不反对而是鼓励支持他,自己家虽说算不上大富,但救济一下有困难的人,这样的善举,总比把钱带入棺材里来的要好一点。
二老对自己的孙子们,也是耳濡目染的教导,不求你倾家荡产的去帮助别人,在你能力范围之内,能帮就帮助一下别人。
自古以来的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马老爷子一直就当作座右铭牢记在心,在他能力之内,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马庆泽学没学到,马坤不清楚,前一阵子,听说儿子的公司现在的业绩蒸蒸日上,马坤为此还特意打电话给马庆泽,“阿泽现在也是要干大事的人了。”
马庆泽对爷爷奶奶特别的亲,因为小的时候,老爹马隆就一直忙于自己的事业,他和姐姐马凤仪都是爷爷奶奶从小带大的,爷爷在马庆泽小得时候,就特爱在马庆泽面前吹自己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
陈淑贞说跟马坤聊,他能跟你从三国聊到暹罗,暹罗扯到猪槽,太爱说以前的那些陈年老事,马庆泽小的时候却对此极为喜欢,一听到爷爷要讲故事了,搬着小板凳,坐在自己门前的大树下,听着爷爷故事里的人和事,感觉不明觉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