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熙攘的人群与吵杂的声音,很快将苏染夏掉水的声音给淹没,无一人注意突然消失的妙龄女孩。
就连被侍卫保护良好的安宁公主,在此番人流过去后,也只是以为苏染夏被人群冲散了而已,半分也没往她掉河的方向想。
苏染夏掉入河中的瞬间,心里一阵慌忙,连用内力封住自己的口鼻,憋气掉落在河水中。剧烈的冲击像细微的针头,刺在她每一个毛孔上。
她捏着鼻子沉入水中,被束缚起的长发肆意飘扬,等到冲击所带来的疼痛过去,苏染夏才划着手臂浮到水面上。
她仰头望着头顶上的定情桥,上面依旧是吵杂异常的样子,显然她的落水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询。
明溪河的河流很宽,她望着离自己遥远的彼岸,一想到自己得游过去,就一阵头痛。待她大口喘息几下,便刨着狗爬式往彼岸游去,身边还不时撞来几盏莲花灯。
看起来美若仙境的景色,却给她的求生带来了最大的困难。名家小姐大多不习水性,若不是她儿时贪玩,在定国侯府的湖水里,学会了大黄狗的狗刨式,现今早就在落水时就没了气息霰。
苏染夏许久不曾游水,光是游到彼岸就花了一刻钟的时间,体力巨大的消耗让她瘫坐在河堤上一动不动。
待休息好了,苏染夏才整理好衣物,准备去桥上寻找安宁公主。可因她身上穿着的是素色衣物,湿透了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将身体曼妙的曲线显露无疑。
苏染夏只得在河堤旁的草丛中守候,待一个中年男子走来时,她一跃而上将那人敲昏,褪去他的衣物穿在身上。
中年大叔带着面具且看不清面目,但穿着一身亵衣的样子着实可怜,将他落进草丛中遮掩好,放了几锭银子在他身边,苏染夏才潇洒而去。
当她赶到定情桥时,安宁公主早就带着侍卫寻她而去,她原地停留片刻也不见安宁公主身影,便火急火燎的往钟鸣寺赶去。
庙会最为精彩的地方除了梧桐夜,当仁不让的便是钟鸣寺。钟鸣寺是永厦王朝最大的寺庙,就连每年年初,皇家的人也会前来祭祀求福。
苏染夏曾经同安宁公主讲过钟鸣寺的趣事,便猜想街市逛够之后她会来到这里。
可诺大的钟鸣寺,想找到一个人是何其的难,更何况在人流如此之多的庙会,寻找一人更是如同大海捞针。
那些招呼香客的小沙弥,一个个忙的头晕脑胀,是一刻也顾不上寻人的苏染夏。
可即使他们愿意帮自己,她又该如何解释,难道直说自己找安宁公主吗?
苏染夏求助不能,便只好作罢,准备四处走走碰碰运气。倘若找不到安宁公子,自己就率先回定国侯府,况且那安宁公主身边有众多侍卫,定然会保她不伤分毫。
苏染夏四处闲逛,眼神一直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反而没有察觉到不远处望着自己的眼睛。
陈姨娘在一栋阁楼的第二层,望着下面左环右顾的苏染夏,挑起的丹凤眼里一片阴狠,她与身旁的苏云雪对视片刻,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一斩而后快的神色。
因是炎热的夏天,纵然是夜晚也带着丝丝闷意,何况自己身边走是密不透风的人群。行人摩肩接踵的从她身边走过,让不喜与他人接触的苏染夏,身上一阵麻意。
她搂着自己的肩膀,望着不远处的高塔,便准备在塔上观望,说不定可以瞧见安宁公主等人。
正当这时,她眼角不经意的瞥向一旁,不远处的百年樟树下一抹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人身段修长,带着玄色面具的脸上,露出一双璀璨若星光的眼眸。
黑衣人。
虽然对方不似平常夜行衣的装束,但苏染夏心头就是迅速确定,对方就是黑衣人。
黑衣人显然也是注意到了她,隔着千百人的海流与她相望。两人的面孔上都带有面具,但无需多想无需多问,只是一眼,便让彼此都认出了对方。
苏染夏站在原地,身后的人不满的推搡她,使她不时踉跄一下。可纵然如此,她的眼睛还是牢牢紧盯樟树下的身影,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他再次离开。
多日未见,那抹身影似是有些消瘦,虽看不见脸色,但苏染夏不知怎地就坚持着,那人的脸色想必也如他的身影般,有些清消苍白。
苏染夏想过去同他道歉,但又不知自己该是以怎样的立场与他说话,当初说出那样伤人话语的是自己,这时百般悔意的也是自己。
如此不知廉耻,仿佛又让她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对云乾一脸痴迷的自己。
只是这一会失神的功夫,那黑衣人便眼眸弯了弯,转身融入川流不息的人海中。
苏染夏心里一紧,连忙想要上前追去,可自己面前堵着的肉墙,就像是最坚硬的堡垒,让她步履难行。
等她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冲出重围来到百年樟树下时,那黑衣人的身影早就融入人海中,就好像面孔化作他们每一
人,任她瞪疼双眼也寻不见。
苏染夏突然有些觉得委屈,可又不知为何委屈,或许是怪那黑衣人之后再不曾来找过自己,或许是怪他明明看见自己,却为何不肯挪步。
她仰头望着樟树盛茂的繁枝翠叶,突然想着,自己真像这树上的一片叶子。春来初生,夏来茵绿,秋来枯黄,冬来成埃。
此刻,她已经到了秋季,待一切哀怨都结束,冬天便也就来了。
苏染夏放弃继续寻找那黑衣人,登上了之前看见的高塔,七层高的建筑,足以让她俯瞰整个钟鸣寺。
她等到月亮都成了昏黄,也没能将安宁公主等来,苏染夏松了口气拍拍衣襟。她任务已完成,虽不能整夜伴在安宁公主左右,但好歹也在这凉塔上等她到半夜,情意算是作够。
今夜的庙会已是到了尾声,不久前吵闹的钟鸣寺此刻一片死寂,除了几个小沙弥慌忙清扫杂物,全然看不出方才喧哗的样子。
苏染夏湿淋淋的衣物,早就在那高塔中被夜风吹干,可她还是紧紧裹着大叔的外衣取暖。
或许是在那河水中待得太久,又吹了太久的凉风,苏染夏只觉得头脑发胀,两眼模糊。
她艰难的走到寺庙的门口,一只脚正准备踏出那一尺门槛,就听见身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她警惕的准备回头,奈何因受风寒,行动比往常缓慢许多。
苏染夏刚转过了头,就有一个麻袋罩在了她的头上,两个男人不顾她反抗将她扛起。她努力求救,这钟鸣寺的人却都像死了一般,诺大的寺庙中只有她的声音来回荡漾。
苏染夏感觉自己被带进了一个房间,她被粗鲁的扔在地上,接着关门的声音响起,和两个男人的低语声。
“这小蹄子的叫声还真够大,不知有没有惊动方丈。”一个人说道。
另一个人回道:“有首堂撑腰你怕什么,那方丈最不喜庙会的吵闹,早就躲在后山修行了!”
可那个人还是不放心,似是拿出了什么瓶罐说道:“可这小蹄子一直不安生,我们还是给她灌药吧。”
另一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或许也怕惹出麻烦,便说道:“好,我掰开她的嘴,你喂给她,量别太多,我不喜欢失去理智的。”
苏染夏听了,心里一惊,她上辈子也算经过人事,怎能不知这些人话里的意思。
听他们那么说,此事背后还有人操纵着!
苏染夏来不及多想,头上罩着的麻袋便被揭开,略微刺眼的灯光让苏染夏睁不开眼。那两人反应极其迅速,寺庙中的和尚怎能不练过几式,不一会就将头昏的苏染夏给挟制住。
苏染夏的双手被反抓在背后,察觉有一人给自己绑上绳索,便撑着模糊的理智说道:“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你们今天若是敢碰我一根手指,明天我就让你们横尸街头!”
一个微胖的和尚见将她困锁好后,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不屑的说道:“这小姑娘的性子还挺烈,我喜欢!”
苏染夏见他笑的猥琐不堪,心里一阵愤怒,一个飞脚踹去,将他踹倒在地。
那和尚摔在地上,脑门磕在身后的椅子上,磕出一个豌豆大小的血疤。
胖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一见出了血,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来,上来就给苏染夏一个大巴掌。
那身后拿着药的瘦和尚见了,心疼坏了说道:“别大脸啊,这么漂亮打坏还怎么玩啊!”
那胖和尚听了狰狞一笑,恶狠狠地说道:“也是!”说完,胖和尚就抓起苏染夏踢她的那只脚,咔嚓一声就将她的腿卸脱臼。
苏染夏因发高烧,脸色本来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可腿部传来的剧烈痛感,让她瞬间脸色苍白,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
那胖和尚不等她痛呼,这阵痛意还未过去,他就卸了苏染夏的另一只腿。
末了满意的看着苏染夏疼痛的样子,对瘦和尚说道:“像这种烈脾气的,就得比她的脾气还烈!看,现在连绑也不用绑了,跑不了!”
那瘦和尚看着苏染夏因疼痛而皱起的脸,无奈的叹了几口气:“罢了,我给她吃点麻痹神经的药,也不至于让她太痛,脸都皱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