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苏染夏心太硬、太冰冷,她实在是怕了,再不敢随随便便的相信别人了。
她已经尝过一次,全幅身心的相信别人,却被别人害的尸骨无存的痛苦。
若是她一人死了便罢了,却带走了定国侯府全府的性命,还有未出世的宏儿。
这全是她一个人错,怪她看不透奸人,怪她天真到随便相信别人,怪她眼界太浅!
这一世,她再不敢重蹈往世的覆辙了,现下,她一步一步走的都很艰难,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错了褴。
宏儿已经不在了,她现在要护住定国侯府,誓不让定国侯府再损伤一丝一毫。
苏染夏摸了摸肚子,小姑娘家正是身姿窈窕的时候,腰肢纤细的盈盈一握鲎。
肚子上一丝赘肉也无,摸着平坦紧致。
垂下眼睛看向自己的肚子,那里,曾经鼓鼓囊囊的,怀着宏儿,比现在大了一圈不止。
她还记得宏儿在她肚子里动的时候的感觉,没有做娘的时候,她没办法体会做娘的心情。
自打宏儿在她肚子里动了第一次,她便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牵扯着她的心扉。
他每动一下,她的心里便溢出来什么东西,甜蜜的让她忽视了云乾的改变。
但是他还没有长大,力道还那么小,在自己的肚子里一拳一脚都那么柔弱,小小的。
自己还没来得及抱抱他,亲亲他。
她只看了他一眼,浑身带着血水,眼睛都没有睁开,嘴巴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还有他的小手和小脚,微微的抖动,他是不是很冷?她看到他的手在抖。
云乾,云乾,他很冷,你让我抱抱他,让我抱抱他。这是苏染夏当时没有说出来的话。
她失血太多,头晕目眩,动动身子已经费劲了她身上的力气,即使张嘴,也没有发出声音。
云乾当时冷冰冰的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没有看剑尖上挑着的孩子。
她好恨,他还那么小,没有长大,还那么小!是他的亲生骨肉!!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那么小小的他挑在剑尖上!他不怕他疼吗?他不心疼吗?
但是她心疼啊,她好心疼,心疼到每每午夜梦回,都在梦里辗转不得醒来,心疼到床上的被单,不止被她抓烂了一条。
以前,她不敢想那个场景,每次想起那个场景。
居高临下的云乾,冰冷的眼眸低垂看着自己,还有他手上握着的剑,以及……剑尖上的宏儿。
她都会呼吸困难,好像立时会死去一样。
苏染夏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住了桌角,呼吸急促的样子吓坏了小柳。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小柳的心跟着抖了抖,是不是他昨晚撒的药的缘故?“小姐,是不是……”
“无,无碍。”苏染夏喘了几口粗气,只觉得眼前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只有模模糊糊的映象,“不过想起了,不好的事。”
昨夜的遇险,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她和云乾之间的差距,还大的很多,即使他对自己用强,自己也没有办法。
没有筹码让自己跟他抗衡,这不是自己想要看到的。
她不能再逃避自己的痛苦了,即使害怕恐惧、即使心疼不甘,她也要面对这个痛苦。
不敢面对,就只能是软肋和弱点,一个为了复仇的人,是不能有缺点的。
宏儿,苏染夏在心里低声念了一句,原谅娘,让你一次一次的承受痛苦。
娘定会为你报仇!不付一切代价!!
只有将怨恨及软肋化作动力,才可以支撑她走尽这一条难走的路。苏染夏握紧了掌心,垂着的眼眸盛满了恨意。
夙潆是在一个画舫上找着的,跟着她的小厮不敢上画舫,只能自己雇个船夫,摇着架小船远远的跟在画舫的后边。
她知道后边有人跟着自己,是识香阁的人,心里没有多少厌恶,反倒放慢了步子任由他跟着。
林涵派的人上了画舫,冲着夙潆躬了身子,“……夙,夙爷,我家主子说有事要跟爷商量。”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叫夙潆,虽说他吃住都在识香阁,但是却是被主子奉为上宾。
叫什么都不合适,干脆就叫个爷,反倒挑不出来错处。
林涵那边也正为自己的莽撞,在心里暗自着恼不已,就盼着出去的人快快将夙潆给带回来才好。
“林涵!”秋染一手掐着腰,遥遥一指指着他,“你怎么这么糊涂啊,那夙潆不过是外人,你好好的放着不管不就是了,何必跟她过不去?”
看到秋染,林涵觉得自己头都疼了,“秋染姑娘,我实在是冤枉的很,并没有跟夙潆过不去,只是……”
只是了半天,却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他总不能说,是可惜那些酒吧?识
香阁的好酒,总不能只供给她一人享用。
但是天地明鉴,他确实是一心一意的为着苏染夏,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外心,“总之,我是一心一意为着主子,万不敢有一丁点的外心。”
看他平时做事说话挺机灵的,现下怎么笨成这样样子?秋染恨铁不成钢的往前走了几步,手指头戳上了林涵的胸膛。
戳了一下又一下,“我自然是信你的,但是我信你无用,需得小姐信你才好,你这么许多的伶俐话,方才在小姐那里怎么不说?”
在自己跟前倒是挺会说的,真是笨,还要自己来提点他,秋染的手指还是戳在林涵的胸膛上,且她自己还未发现。
她没有发现,被戳的人可一早就发现了。
那么个青葱玉指,指着自己的胸膛,她靠的自己又近,身上的幽香一丝一丝往他鼻子里钻。
他越是想要忽视这香气,那香气却像长了手脚一样往他心里爬,一抓一抓的,让他的心跟着痒了痒。
林涵不自觉伸出手握住了秋染的手指,手上的力道可不小。
秋染正在心里埋怨林涵,冷不防被他抓住了指头,吓的倒抽了一口冷气,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呆呆傻傻的看着林涵。
握住秋染的手指之后,林涵心里也是大惊,方才他纯粹是鬼迷心窍才会握住了她的手指。
但是现下看秋染这么呆呆傻傻的样子,他心里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真是甜酸苦辣全部都占尽了。
“松开。”秋染低声嘟囔了一句,林涵一心迷茫,眼神迷离,并未听到耳朵里。
秋染咬着嘴唇,使劲甩开了林涵握着自己手指的手,“你……”你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看了林涵半晌,跺了跺脚跑走了,林涵直到她跑走,眼睛里才恢复一片清明,看着秋染的背影又是一阵头疼。
这两日自己是怎么了,事事都跟秋染有关,一关乎与她,自己这里就方寸大乱。
莫不是,自己还真就喜欢上她了?若不是,自己方才怎么会意乱情迷?
想到此处,林涵脑袋里又是一阵眩晕。
并不是觉得自己喜欢上秋染有什么不妥,而是他无端端就想起来苏染夏说起他二人的时候,那一脸调侃的样子。
若这事成了真,想也知道,主子会有什么话。
真是想想也头疼。
夙潆回到识香阁,大刀阔斧的进了雅轩,跟着她的小厮生生走出了个风尘仆仆。
反观夙潆,依旧风华不减,走到苏染夏的跟前,撩起袍子坐到了椅子上,端得是风流潇洒。
越是这么觉得,她反倒从腰后摸出了一把扇子,刷的一下晃开,一下一下的摇着,“怎么?这么急匆匆的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这份风流气度,若是个男子,必定是一个谦谦公子,不知道要惹多少的少女芳心呢,只可惜她是个女的。
却生的这么一份男子的风华,当真是可惜了了。
小柳是第一次见夙潆,站在苏染夏的跟前不住眼的偷看夙潆,心里好奇这个男子是谁,怎么这么没规矩。
她皱着眉头看苏染夏,却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喜,便又垂下了眼皮,不再看夙潆。
“别处的酒,可好喝?”苏染夏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夙潆。
夙潆听她说话,皱起来眉头,探手捏住了苏染夏的手腕,小柳见她的动作,劈手便欲砍向她的手臂,
她没有回头,却跟头顶长了眼睛似得,胳膊肘一抬,也没见她怎么运气,却把小柳的手给震到了一边。
“别妨碍我把脉,边上站着去。”夙潆声音依旧平缓,却不怒自威。
小柳可不是一般的人,夙潆还威胁不了她,眼见她又要有动作,苏染夏轻轻的摇了摇脑袋,“住手,她是自己人。”
话音才刚落地,小柳又恢复了跟旁人平常无二的样子,站到了苏染夏的身后。
惹得一向淡然的夙潆也看向了她,“好一身漂亮的功夫。”
话是夸小柳的,她听了却丝毫没有反应。
夙潆没有不喜,反倒更觉得喜欢,这样不遮不掩的性子,才是她一向愿意深交的。
“咦。”她眉头拧在一起,“你这脉象……”
“怎么?”苏染夏见她脸上神色凝重,不由也跟着严肃了起来。